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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5
鬼盘岭位于酆都鬼城最偏远的外围地带。游荡在那里不入轮回的孤魂野鬼,要么是罪大恶极,要么是凶煞异常,各个都有几分本事,死了也不消停。
这些野鬼入不了轮回,也回不去阳间,只能在阴曹地府的荒郊野外徘徊踯躅,被九幽之下的阴噬之气渐渐吞噬,最终消散无踪。
为了不被阴气吞噬,为了能在阴曹地府多停留些时候,这些游荡的野鬼相互追逐厮杀,相互吞噬亡魂以增强自己的力量,整个鬼盘岭便是一个庞大而凶残的鬼杀场。
萧清尧走到那里的时候,身上白衣已被鲜血染透,浑身散发出浓重的血腥气,同时也盖住了他的清光仙气。
他的头发散落下来,凌乱的发丝在阴风中飞舞,雪白的面庞苍白到近乎透明,薄削的唇瓣沾染着殷红的鲜血,看上去就像一个才死没多久的新鬼。
他一出现,便像一块香气四溢的猎物,顿时吸引来无数恶形恶状的凶鬼厉鬼,蓬头瘿鬼,刑天夜叉,无不是青面獠牙,阴森骇人,滴答着贪婪渴望的涎水,阴毒狠戾的目光齐齐盯在他身上。
察觉到周围阴冷锋利的杀气,萧清尧沉默地站在那里,仿佛能撑住身形就已经t用尽全身力气。
这九幽之下的阴煞之气已经浸透他的五脏六腑,窜进他的每一分血肉骨窍,再在这里待下去,他很快便会被吞尽神魂,沦为那些凶恶厉鬼中的一员。
可是那一道料峭的身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坚定如一丛冰雪覆压也不肯折身的墨竹,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幽幽的目光慢慢打量四周,不知道那些鬼魂里面,有没有那只狐妖的一丝魂魄?
很快第一只按捺不住的厉鬼冲了上来了。
萧清尧不顾那尖利的鬼爪已经刺入他的肩膀,森森獠牙拼命去咬他的咽喉,他怕那是狐妖的鬼魂,不敢动手,只能用力控制住疯狂撕咬的恶鬼,用神识去探它的魂魄。
不是。
不是她。
第二只也不是,第三只也不是……第十只一百只也不是……
萧清尧不敢杀那些凶恶的厉鬼,怕他身上戾气太重,会将那狐妖的魂魄吓走,不敢再靠近他。
他想喊她的名字。
可是“茉茉”那两个字卡在喉中,怎么都喊不出口。
他想起将狐妖从司非府放出那日,她连看都不愿看他一眼,她说,连听到他的呼吸声都觉得厌恶。
若是听到他叫她的名字,只怕她会更加厌恶。
淋漓的血水从修长的指间滴落,萧清尧已经记不清探看过多少只凶鬼厉鬼,可它们都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就在他将要走向鬼盘岭深处,去看那些伺机躲在暗处的更多的那些鬼魂,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上神!请留步!”
萧清尧脚步一顿,慢慢转过身来,看到叫他的那个虚影十分眼熟,仔细一看,竟然是陶宿真人。
不像其他枉死的鬼魂那般凄惨狼狈,血腥恐怖,陶宿真人胸前的巨大伤口是仔细缝合起来的,身上衣衫也缝补过,虽然依旧沾染着血迹,但是看上去整齐利落。
斑白的发丝梳理得分毫不乱,带着皱纹的嘴角边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仿佛这里依旧是药神谷,并非阴冷可怕的九幽地狱,陶宿真人仔细打量着萧清尧,讶异道:“上神怎么会来这里?”
“真人。”
萧清尧脚步缓慢地走过去,与他见礼,一时之间,却不知该如何说起。
“上神……是在找人?”陶宿真人打量着他的神色,怎么都没想到,那九天之上清冷月华一般独绝的人物,怎么会变成眼前这般浑身破碎、凄怆不堪的模样。
嘴里仿佛含着满口碎瓷片,萧清尧艰难地咽下喉头翻涌的血气,拱手询问:“真人在这里,可曾见过,那只狐妖?”
“狐妖死了?”陶宿真人意外地看着他,“不曾见过……她不是九命狐妖,怎么会……”
“她,死在我的斩魄剑下。”
幽沉的目光仿佛一泓死寂的潭水,被晃然而过的星火照亮了一瞬,萧清尧面带殷切,声音有些不稳,“真人可知,她的魂魄,会去哪里?”
他不是一直想杀那狐妖吗,当真杀了,怎么又来找她的魂魄?
陶宿真人叹息一声,满是担忧地看着他:“上神的斩魄剑能斩世间一切妖魔鬼怪的神魂,既然那狐妖死在您剑下,怎么可能还有魂魄留下……这九幽地狱不是您该来的地方,上神还是快些离开吧!”
薄削的唇动了动,萧清尧缓缓摇头:“我那一剑,未曾完全使出……她,有没有可能,还有一丝魂魄留下?”
“这……”陶宿真人捋着白须,面带迟疑道,“这样吧……老朽在这里遇到几位昔日旧友,还要在这地府中多停留些时日。我替上神留意这边,若是能见到那狐妖的魂魄,一定给上神托梦。”
“上神还是快些走吧!”他满眼的不忍心,劝说道,“上神若是再不离开,这阴煞之气就要全部吞没您的神魂,就算那狐妖的魂魄还在,您也没命带她离开了!”
似是被这一句话点醒,萧清尧那沾染着血色的深眸中浮现出一丝清明,轻轻颔首,向他致谢:“那就有劳真人了。”
离开酆都鬼城,回到九重天,萧清尧已经换上一袭清净无瑕的白衣,重新将发冠束起,重又恢复成那个溯冰濯雪、不染纤尘的强大天神,除了过分苍白的面容和失去血色的薄唇,没有人知道遮盖在他衣衫之下的身体破碎颓败成什么模样。
他回到沧澜宫,自己用内力将那些阴煞之气逼出体内。可是那些阴气已钻进他的四肢百骸,就像扎根进肥沃的土壤,哪有那么容易能够祛除?
萧清尧不得已,只能以血为引,将那些阴气逼入血脉之中,然后从指尖将那些阴冷的毒血排除体内。
他在鬼盘岭上被那些凶恶厉鬼撕咬得满身是伤,本就流了很多血,再这样强行引血排除阴毒,周身的血气无法运转,灵力暴走,筋脉逆转,痛得他浑身紧绷,青筋暴突,仿佛整个身体都被撕裂开,然后又胡乱组合起来,体内修为掉了近三重。
连续静养几日,萧清尧恢复了些许,养伤之余,发现被他革除掌事之职的余老头竟然又开始四处指挥,安排事务。
想起他将奸细明茹杀了以后,尚未任命新的沧澜宫掌事,这段时日他四处忙碌,大都不在宫内。那余老头仗着自己是他母亲身边的老人,大约觉得掌事之职早晚还会落到他头上,便又开始明里暗里作威作福。
吩咐守门的侍卫去将余老头叫过来,萧清尧坐在坐榻上,目光冷淡地看着他,清隽而苍白的脸上没什么情绪,周身的威压却令人不敢直视,不敢擡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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