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溪风月(五)(1/2)
一溪风月(五)
周围雨滴敲打不停,雨势渐盛,淅淅沥沥地在敲打在脚下。
草木枝叶上雨丝连成线,而宫道上已经有了薄薄的积水。短刃吧嗒一声掉落在地上,登时水花迸溅。
手上的油纸伞不知什么时候脱手,此刻正轻飘飘地挂在不远处的山石缝隙里,摇摇欲坠,仿佛风一吹就会飘进假山后的池塘里。
然而雪龙此时无暇去管,甚至没空去擦一把眼睫上凝的水珠。
山雾之外传来沉闷的雷声,雪龙保持着钳制着宫女的姿势,微松力道,开口问道:“是谁派你来的?”
她声线难得冷淡,一字一句,像是嘈杂雨声里混入一道山风般的清音。
“......”
宫女被她卸了肩膀,整个人都脱力地微微发抖,额角上淌下的不知是雨水还是冷汗,却依旧咬着牙一言不发,眼睫垂下来躲开雪龙的视线,徒劳地挣扎。
忽然间,宫女像是终于失了所有的力气,垂下脑袋不动了。
雪龙心头却倏而一凛,一把揪起宫女湿漉漉的衣领,手指用了力道,捏起对方的下颌——
她在口中藏了毒药,这是要自尽!
方才雪龙拉起她的动作过于急促,宫女只是磕碰到了舌尖,一线腥甜在口腔里蔓延开来,却并未得逞。
然而,还未等雪龙作出什么反应,那宫女竟然强硬地拨开了雪龙的手,上下齿关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她横心赴死,这一次,饶是雪龙动作再快,也没能拦下她。
池塘旁边,就连风都较之别处凉上几分。湖风卷着雨丝扬起宫女青黛色的裙摆,年轻的女郎唇边溢出一线殷红的血,身形踉跄着扑倒在地上。
鲜血汩汩冒出,很快将青石板路上清浅的积水染得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聚起一小簇水流,顺着青石板缝流淌进路边的泥土里。
宫女费尽地仰起头,紧紧盯着雪龙的眼睛,扯了扯她的裙角,似乎有话要和她说。
她一张口,就有源源不断的鲜血冒出。
雪龙跪倒在雨水里,宫女的视线已然有些涣散了,话音逸散在唇齿之间,含糊不清,雪龙便侧耳过去仔细听着她的每一个字。
“快......快走......”她喘气急促,语调迫切,“宫里......不要再回来,下一次......”
“下一次”是什么意思?
最后的话音戛然而止,雪龙缓缓擡起头来,发现宫女双目还怔怔然地大睁着,却已经气绝了。
空气中潮湿的草木香里,混上了难以忽视的股股血腥味。
“......”
雪龙缓缓地站起身来,低下头去看,却发现自己的裙角不知何时,已经沾上了大块的锈红色血迹。
头发和衣裙早就被雨水打湿了,水珠顺着浓长的睫毛滑落下来,又滴落进湿哒哒的衣裙布料里。雨露洗刷过她的眉眼,雪龙不用看,都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极其难看。
地上宫女的身体横躺在宫道中央,动也不动。空气中的血腥气和四处流淌的血水已经暴露了此处的位置,想来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被人发现。
雪龙深深吸了一口气,弯下腰,将宫女的尸体拖进了旁边假山中的一个小山洞中。
在搬动她之前,雪龙最后看了一眼宫女的脸。
这小宫女年纪瞧着甚至比她还要小上几岁,瘦削的小脸上稚气未褪,湿透的长发和血污混杂着粘在脸侧,双目无神地躺在地上,像个了无生气的纸人偶。
雪龙垂眼凝视着她,不知为何心中忽有些戚戚,伸出手掌将她的眼皮阖上。
山洞将重重雨幕遮蔽,暂且将纷繁的雨声挡在了远处,眼下总算是安静了些。雪龙捡回了那把油纸伞,回到干燥的山洞里,靠在石壁上平复着呼吸。
后知后觉的,她觉得自己的双腿有些发软。
......怪不得这宫女今日总是显得有些异样。
雪龙原先还以为是她初见自己心中紧张,如今看来,是有人提前就给她下达了任务,而她全然没能藏好自己的情绪,早早就让雪龙察觉到了异常。
事情是怎么演变到了这地步的?
后知后觉地,她心中的困惑更甚。蜀君大费周章地将她叫到跟前,只是为了听她弹一曲《折荆》,而她刚刚走出春秋代序大门没多久,就险些遇上刺客。
究竟是什么人,敢在宫城里对她下手?
事情纷繁复杂,只往脑海里灌,又有些梳理不清。
在山洞里站了片刻,衣衫上的水汽渐渐干了,有丝丝缕缕的凉意顺着紧贴着皮肤的衣料传递过来,雪龙后背抵着冰凉的石壁,忽然打了个寒战。
大概是淋了雨的缘故,雪龙觉得头脑有点昏沉,伸手在额角上贴了贴,好像还有点若有若无的热意。
她强打精神,走到山洞边,探出脑袋四下张望。
入目所及皆是清峭缥缈的雨雾白烟,雨帘之下,就连路旁的草木殿宇都看不清楚,更不用说分辨清晰道路的方向了。
忽然,假山外的那条青石板宫道上,传来了很轻的步履声。
有人来了。
雪龙心头一凛,借着假山遮掩身形,仔细听着道上的动静。
来人似乎穿的是长靴,一步一步踏在宫道的积水上,溅起哗啦啦的一片水声,由远及近,逐渐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走过来。
听着脚步声,来人应当是个青年男子,是宫中的守卫?恰巧路过的内宦太监?又或者是......
雪龙的心沉下去,手掌缓缓攥紧,全神贯注地听着来人的脚步声。
脚步声走到距离假山几步之遥的地方,蓦然停住了。雪龙心下了然,这人停住脚步的地方,大概正是方才宫女倒地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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