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授魂与(二)(2/2)
“你不是猜到了么?”
祝扬回过头,看她一眼,“人都在我屋里了,现在才来和我算账?迟了。”
其实这话说得不准确,祝扬心想。
从今天晚上在府里,他第一次动了要将她带来这里的念头起,他就没给她留下“算账”的余地。
她只能跟着他走。
“屋子的锁没有钥匙,暗码只有我知道,王妃就不必耗费心神尝试了。”祝扬道,“明t日起,山庄外会驻上兵士,我不在的日子里,会有人照料你的饮食起居。”
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他朝着屋后走,要去掀里屋的帘子,却久久没听见身后跟上来的脚步声。
雪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留人的方式,就是将我关在这里,任你摆布么?”
祝扬却笑了:“是,我是想留你。”
“很久之前,我就和你说过,”祝扬顿了顿,放轻了声音,“……‘我爱慕女郎,所以想留你在身边’,还记得么?”
“……”
雪龙被他直白的话语和蛮不讲理的逻辑震撼,无言以对,喃喃道:“真是荒唐。”
她别过脸,盯着那扇上了锁的大门,心中一阵震惊一阵愤怒,一时间心头如乱麻,不知从何捋起。
或许是她三分五次要想离开他的举动激怒了祝扬,又或许是他只是单纯地不择手段留她在身边,又或许真是只是如他的话所说——他爱她而已。
可他的爱慕,便是将她当作笼中鸟、菟丝花,逐渐变得温顺,只能任由他赏玩、每日渴盼他的垂怜么?
哪怕只是想想,雪龙都厌弃地直皱眉头。
想着想着,她忽然打了个喷嚏。
侵入骨髓的凉意自脚底蔓上全身,雪龙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湿透的斗篷正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此刻水汽干了一些,寒意就止不住地泛起来。
她大病初愈,在原地站了片刻,凉得受不了,打了个寒战。
“过来一起。”
就在这时,祝扬的声音响起。雪龙转过头去,看见里屋门前站了个朦胧的高大人影,帘子被掀起一角,里头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雪龙警惕地望着他:“一起做什么?”
祝扬言简意赅:“沐浴。”
雪龙:“?”
黝黑的屋里陷入一片死寂,雪龙怀疑自己淋完雨出现了幻觉,对方却半天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她无言半晌,硬生生从齿缝里挤出一声哼。
他是认真的吗?
前一秒还在威逼她不准跑,下一秒他招招手,她就要和他一起......一起......
不知为何,雪龙忽然记起了来青河城的路上,祝扬将她抵在那方温泉池边的光景。明明那个时候思绪火烧似的一团混沌,几个月时间过去了,当时的情景却忽然分毫毕现起来。
他手臂的力道,手指的温度,还有凝在她身上的目光......
真是荒唐!无礼!为所欲为!
思绪戛然而止,雪龙面无表情,凉凉地开口:“殿下还是自己洗吧。”
见祝扬还站在原地,雪龙又挤出半句:“......我不喜欢和人挤一间浴池。”
出乎预料的,祝扬听了她的话,略微思索一番,通情达理地点了点头:“好。”
......他在“好”些什么?雪龙愈发困惑,隔着老长的一段距离,抱着双臂,双眼瞪圆了,猫儿似的警惕着看他。
祝扬却不曾再解释,径直掀了帘子,朝着黑漆漆的里屋去了。
屋内暂时恢复了安静,雪龙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将湿透的斗篷脱下来搁在衣架上,然后走到窗边,往外看去。
雨势似乎小了一些,不复方才得瓢泼之势。举目所及全是群山,没完没了地笼着山雾,空气里尽是梅雨天潮湿的气味。
青河城已经远在山外,她看了半天,找不到方才的来路,试着推了推窗棂,纹丝不动。
她在窗边看了半晌,一直到雷声止息、雨势慢慢转小,忽然发现,祝扬一直都没有出来。
沐浴,要这么长时间么?
雪龙蹙起眉,走到里屋帘前,侧耳听了半晌,里头了无生息。帘子垂下来,里面的光景全然看不见。
“祝扬?”她试探着喊,“殿下?”
声音在房间里传出三圈回声,没人应答。
雪龙站在原地,思忖道: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她站在门口踟蹰半晌,还是慢吞吞撩开帘子,走了进去。
顺着连廊摸黑走了一阵,前方忽然有氤氲的热气和幽微灯火,紧接着面前出现一方小门。雪龙推门进去,带起热雾四处浮动。
这浴房也忒大了些,她环顾四周,咂摸道。眼前出现的是一方开阔浴池,水面热气蒸腾,汩汩冒泡,像是温泉。
不知是不是错觉,水雾氤氲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
水面平静,祝扬不知去向。
人呢?雪龙狐疑地走近浴池边,绕着浴池边缘缓慢地行走。
长久的寂静里只剩她脚步沙沙回荡,不知走到某处,雪龙似有所感,猛地朝后退了半步——
然而还是迟了。
下一秒,平静水面倏而溅起巨大的水花,一只苍白劲瘦的手从水里伸出,一把拽住了雪龙来不及撤开的脚踝,将她拖了下去!
巨大的水花溅起,拍打在浴池边,嗡鸣声回荡开来。雪龙呛了口水,跌入水中时重心不稳,又被那双手箍住,从水里捞了上来。
雪龙刚刚干了些许的衣裳复又湿了,单薄地贴在身上。她突然想起,自己在斗篷里只穿了轻薄的睡袍,此时被水沾湿,身体轮廓起伏的线条一览无余。
她想伸手扯扯衣领,祝扬的手指已经强势地挤进了她指间,紧紧扣着她。
他将她困在手臂和池壁之间,目光居高临下,毫不克制,恍然间仿佛回到了蜀中山里的那一夜。
雪龙回过神,一股怒意上头,刚想开口,却忽然感觉不对。
......太烫了。
只不过,这一回,浑身发烫的人变成了祝扬。
池水在身侧波浪荡漾,雪龙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难以置信地擡起头:“你是在池水里下了药?”
“别怕。”
祝扬从水里伸出一根手指,抵在雪龙唇上,声音喑哑,“这药效有时间限制,现在应该已经尽数挥发尽了。”
雪龙听懂了他的意思。
他没打算再给她下药。
下药的对象......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