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酪（二）（2/2）

和亲？

谢玉敲攥着腕骨的手狠狠拧紧，这下彻底坐不住，正想开口，宋韵却是先了一步，她冷冷一笑，“和亲？”

“宰相怕是糊涂了吧？”她语气里全是冰寒，“前几个月，清乐公主已经前往报恩寺礼佛，彻底皈依佛门，还哪来和亲一事？！”

“宋大人莫急。”朱璘闻言却是一笑，站直了身，目光再次钉向宋韵，“半年前，北漠犬戎嚣张，要我们武康指派公主与他们和亲，否则便要发兵直击京都城下。”

“那时候，清乐公主死活不愿，最后还是谢大人。”说着他深深看了谢玉敲一眼，“亲自将公主送去了报恩寺。”

谢玉敲打了个寒战，朱璘这一眼的情绪实在令人不寒而栗，她心紧紧提起，便听见朱璘继续说道：“公主自幼娇惯，心中无武康与百姓便也罢了，何况她既已皈依佛门，确实不好再和亲。”

“然而和亲此事，也不能就此作罢。”

“咱们是自家人，能理解公主的想法，可犬戎呢？”他抱了抱手，朝低着头半天的教头看去，“难不成真要待到他们起兵，到时候让我们禁军们前去送死？”

被提到的禁军教头呼吸一窒，不敢答话。

倒是宋韵语气有些急：“宰相这是何意？难道咱们武康军便会输给那蛮横无理的犬戎吗？他们说要和亲便和亲，说要金银珠宝便跟狗似地给人送去？宰相，你从前的威严呢？你不是向来武学很好吗？不是最不喜被人压过一头吗？”

面对宋韵几连问，朱璘却是微微一笑，道：“宋大人，都说了让您别急。”

他顿了顿，声音沉沉，却如石子投湖落在空旷的大殿之内：“武康二十年，永安王宋云遏欲谋反，后事发，他被江湖豪杰绞杀，却因为此事，北漠才会被犬戎尽数吞了去。”

“犬戎于我们之间的深仇血海早已是几百年的时间，如若每次都靠领兵打仗，终有一日，武康也会承受不住。”

“和亲，如同从前北漠城与大理国那般，借姻亲交好，也不乏是一件好事。”

宋韵彻底怒了，她起身，腰间的佩剑一下拔出，直指位下之人，“放你的狗屁，朱璘，我告诉你，武康是不可能和犬戎交好的！包括海倭，也不可能！”

“你方才说的大理国与北漠城，人前几百年便是友好亲邻，交好是必然！”

“可是！犬戎和海倭，这两个民族阴险狡诈，咱们的先辈又何尝没有想过要交好？可最后呢？都是被倒打一耙，甚至前朝战乱，便是因为梁帝错信犬戎，才最终导致武康风雨飘摇几十年！这些年死死伤伤百姓何其之多？”

她说着，人已经跨下坐席，剑气横向了朱璘，“武康养兵卫，便是为了保护百姓，保护整个王朝！不然我们每年要分派那么多军饷养这群闲人吗？！你现在想和亲交好此般权宜之计，只会纵容他们嚣张的气焰，一味的忍让是没有用的！”

宋韵声声厉色，带着属于北漠女将的独有气势，压得元宁帝都忍不住倾过身，任由她的长剑指向朱璘。

可朱璘从来不是省油的灯。

他看着逼过来的剑，仍是一派从容的背手而立，面对宋韵的步步紧逼，也只是报之一笑，轻轻反问道：“那依宋大人之意，犬戎之事，若不和亲，当如何破局？”

宋韵方才脾气急上了头，事情也未完全t想好对策，被这么一问，突然哑口，瞬间失了火。

朱璘又是一笑，看向还坐在原位的谢玉敲，“如今半年过去，犬戎仍要和亲，无疑还是存了要与我们交好的心思，如果能用公主换来几十年的休养生息，何乐不为？”

宋韵抿抿嘴，声音落了下去：“公主早已遁入空门，如何去和亲？”

“而且为何要做牺牲？”她虽找不到转圜之策，但还是没有妥协，“自古女子本就弱势，公主身为皇室子女，难道便是皇家人牺牲的工具？”

她吐出口气，“这太残忍了。”

朱璘却没想放过她，立即回道：“我知道宋大人是心疼自家侄女，然而这便是身在皇室的命，荣华富贵享遍，也总要有所偿还。”

“古有昭君出塞，解忧公主入乌孙，更有文成公主嫁于吐蕃……此间种种，皆为大义。”

宋韵并不认可他此种说法，“这虽是公主们的深明与大义，但说到底，并不是值得歌颂与效仿的的事情！”

“让一女儿家，辛苦千里远嫁番外之地，此生再不复归期。”说到这，宋韵叹了口气，“宰相，我并非不认可你所说的和亲一事，只是觉着不公。”

谢玉敲闻言擡了擡眉。

宋姑姑到底是心直口快之人，哪里能说的过狡猾的朱嶙，三两句下来，她话说尽了，朱嶙的心思却还未露。

果不其然，下一刻，一句“不公”便惹得他重重笑了几声，随即问宋韵：“宋大人如何觉着不公？”

“可是因为男女差别一事？”

宋韵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没答。

朱嶙又笑，“若是对方和亲要个皇子，我倒是也没什么意见。”

宋韵彻底被噎住，话口便被朱嶙抢了去。

他直接绕开宋韵，看向义净深沉的脸，声音恭敬了几分：“义净僧师，不知佛家可有皈依佛门后还俗一说？”

“若有，那还望公主能谅解我们身为武康人的无奈。”

他话是朝义净说的，可这一回，目光却是没有半分遮掩地落在了谢玉敲身上，“若没有，其实我还有一个更好的人选。”

“你说呢？”

朱璘淡淡的声音穿过大殿，刀锋未出，却锋利地刺向谢玉敲：“谢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