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酪(十七)(1/2)
梅花酪(十七)
祭司手中的权杖挑了挑荔枝果,选了颗又红又大的递给路元。
“荔枝时节尚未到,山中多未熟的果子,红中带青,”他又挑了一颗,剥开粗糙的果皮,“若是想吃到可口的,就得选这种红的。”
路元被荔枝酸甜的甘汁舒服得眯了眯眼,又连忙剥了一颗,t递给婉清,又提了一遍谢玉敲方才的问题:“可是祭司,你怎么会在这?”
方才在林间问他的时候,这人拿了好多荔枝果“诱惑”了他一番。路元知道这人心并不坏,这才带着人来了此处。
祭司叹了口气,直言道:“我是来找你们的。”
从祭典上下来,他几乎是全程都跟着谢玉敲几人。他知晓族长的秉性,更知道这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对这群闯入者忌惮颇深。
直到遇到瘴气,他跟丢了人,又猜想他们可能会进入深山,于是便先入了荔枝园等候。
“族长原本就对谢公一家心有芥蒂,更何况,”祭司说着看了谢玉敲一眼,“你是谢公的外孙女。”
谢玉敲眉头皱起,停下剥荔枝的手,问:“这其中可曾发生过什么事?”
“此事,”祭司看着忽明忽灭的柴火,吐出口气,“说来话长。”
“你从前……”谢玉敲斟酌着,“是不是和我舅舅家关系很好?”
从一开始入南越之前的简易阵法,再到亲自出来拦住她和宋云遏,这位表面狠绝的祭司看似对他们下了狠手,实则吹奏的,都是吹箫人皆为熟悉的百鸟朝凤曲。
从那时候谢玉敲便知道,这人看似严戾,实则无意杀他们,最后甚至带他们到祭祀大典来,就是想要借他们之力,救下被当成贡品的路元他们。
祭司扬了扬眉,微微一笑,看向谢玉敲,“你倒真是聪明机灵得很。”
他没有避讳,又看了眼谢玉敲的玉石耳坠,目光渐渐深远,“其实我与你母亲,真算起来,也是青梅竹马。”
只可惜,谢三娘从未对他倾心半分。
他循规蹈矩、克己守礼,谢三娘则不同。她虽是大家闺秀出身,实则很有主意,她向往繁华的山外世界,更倾慕可以行侠仗义的江湖人。
谢三娘遇见谢西山那年,也是祭司当上谢氏祭司的第一年。
“我其实从未像她坦露过自己的心意。”时隔多年,如今他话中只余释然,“但我相信你母亲是知道的,只是怕我难堪,怕朋友也做不得。”
“谢公一家待我可好,可最后,终究是我辜负了他们。”
祭司视线从玉石耳坠上落下,他搓了搓手里的荔枝,又叹了口气,“那一年,武康朝廷指派官员来南越,却来了个跋扈的主,一来便要焚林。”
“谢公为此转圜,然而实在年纪已长,没几个月便病倒床榻。”
“那时候你母亲已经随你父亲去了中原,我本想写份家书告知,怎知谢公不同意。”
祭司声音幽然:“后来我才知,谢公当年本欲将三娘嫁于我,怎知她性子素来执拗,认定了一人便不可能在有别人,两人曾因为我,闹过几回。”
路元听得津津有味,手里的荔枝果流了满手的汁水,他问:“再后来呢?”
“再后来。”祭司眼里漫起淡淡的忧伤,“再后来,南越山火频发,那一夜,我与三娘的两位哥哥上山救火,他俩却——”
谢玉敲嘴里咬着宋云遏递来的果肉,却被冰凉喂了满心,她抿了抿唇,“难怪在祭典上,如今的族长会说那么一番话。”
原来是在点“吃里爬外”的祭司。
祭司眼眶泛红,“为了救我,他俩先后被火困住,再也没能出来。”
“不过几日,谢公也因心力交瘁去世。”
宋云遏拿出手帕,替谢玉敲拭了拭手,问:“如今的族长,又是如何与谢公结仇的?”
祭司缓了缓,这才答道:“谢公一生清廉,公正不阿,南越却是个讲究人情世故的小家,常有族民为了自己的私欲,上门送礼求谢公。”
“如今的族长谢揾,从族谱上来说,也算是从前的贵族后代,与谢公家算是远亲。从前便因为家中小儿上私塾的事、分田的事闹过数回,谢公对他却从未有过半分偏私,他早就怀恨在心。”
路元啐了一口,狠狠道:“这家伙,心眼可小。”
他的模样逗乐了谢玉敲,她微微一笑,指尖轻轻抚过宋云遏牢牢牵着自己的掌心。
“谢公去世后,他原本想鸠占鹊巢,继任下一任族长,却因为谢公有言,说是谢揾为人品行不端,他贿赂了大部分族民,最终还是落选,对此更是耿耿于怀。”
然而,挨到五十岁那年,族长因病去世,谢揾这一回终于如愿以偿,以从未有过的高龄,当上了谢氏的族长。
说到这,祭司微微叹了口气。
“虽不服众,可说到底,人心皆是如此,贪生怕死,畏惧权势,受了点小恩小惠,便要昧着良心做背德之事,连我也不例外。”
祭司无奈地摇摇头,手中的权杖早已放下,拔了舌的铃铛了无生气,可里面还栖息着数十条入眠的毒蛇。
宋云遏眼神微动,看向谢玉敲,两人皆是释怀般的松了口气。
正如这象征着无上权力的权杖一般,人心的善与恶,从来也只在一瞬间。
既然故人早已入土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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