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打老道(三)(2/2)
“他也想你,乖仔。”
怀里搂着软绵可爱的儿子,还有装潢精致的房间,一切安稳而宁静。而此刻,俞骧也许正在直面黑暗,甚至是死亡的威胁。
电视里的声音落入耳中,余音不绝,让人再难平静。左边心口忽然一阵翻动的痛,眼眶也刺痛。纪芸珍低下头,生生忍住。
生命中的许多事,本身就是缘分使然。她和他,就像两条平行世界相遇的奇迹。
纪芸珍清醒地知道自己不能当即摇一通电话联系他,不能t听到他的声音。有无数双手伸出来,制止了她这样做。兰英絮果,她只能自己担责。
这些年,她积攒的失望够多了,现在对感情已经没什么期待,什么也不做就是对的。她以为自己必然非常悲痛,激动,可生活至今,原来一切都这么安静,安静地好像从没发生过什么。啃噬人脊髓的思念只有在极深的夜里才会出现。
一切圆满,不要总是怅然若失。偶尔剜心的痛,她忍得住,也必须忍得住。
勇敢抛弃过去。女人一旦下定决心,再也没有什么能成为阻碍。纪芸珍的内核如此稳定而强悍。
她抱紧丹尼尔,小团子的柔软麻醉了她眼睛的痛,喃喃道,“会变好的,我们都在变好,不是吗?”
他有他的战场,她也有她的。就让他们,各自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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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头行人摩肩接踵,大厦林立,之前影帝梁彼得代言的独家高奢手表广告,变成了新一届港姐选美比赛的招募信息:【美貌与智慧并重,WeMissHongKong】
茶餐厅人声鼎沸,贝静纯边吃饭边看新闻。电视里的廉政公署专员呼吁:“市民是廉政公署的最佳反贪伙伴,你们可以通过24小时电话热线、来信、传真或亲自向廉政公署举报,让港城成为最安全最廉洁的城市。”
也许是被他语气感染,贝静纯心跳加快,心情无可抑制的有些激动。罪犯是抓不完的,有光就一定有黑暗。但民众的背后有一群这样的守护者,这世界就有希望。路是崎岖的,灯却永远亮着。
她不知道的背后,是俞骧和团队早在一年半之前开始的调查努力。由于各方极不配合的态度及多方阻挠,进展缓慢,污点证人李牧伟的暴毙更一度让案情陷入停滞。俞骧接到证据后,立刻启动特别专案行动小组,用最短的时间,整理所有获取的证据资料,部署策略,打了一场精准的狙击战——多亏“蟹将军”提供的可靠线报,雪中送炭,甚至“起死回生”了。
贝静纯抱着一打啤酒喜滋滋往回走。她心里畅快,特别想痛快地大笑、和人碰杯,说说话。
她从未测试过自己酒量到底如何,方修酒量是一口啤酒,据闻贝秉芳是小酒仙。
纪鸣舟回到家,见到的就是一个唇红齿白、脸色红晕的纪太太。
“嘿!老纪!”
喊他的人,语调轻快,平时总是端着超乎年龄冷静的面容,现在变成了年画里笑嘻嘻的大阿福。纪鸣舟很想把酒鬼阿福的脑袋按在怀里揉一揉。
“俞骧做了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我想请他喝酒。”
“给他递资料的你,也很了不起。”
贝静纯眼神闪亮看着纪鸣舟,像潋滟的湖水。她真的喜不自胜,踮起脚尖往他脸颊啄了一吻:“告诉我交资料给谁的你,也很了不起!”
完全随心而发的吻,亲过之后,贝静纯耳边立刻响起了警报:你疯了吗!
目光短兵相接,不知是谁的眼里升起了水雾。她看不见底,怔怔问,“喝酒吗?”
纪鸣舟微微弯了弯唇角,大步向前,掀开一罐啤酒,仰头喝完。然后看向贝静纯,用一种温和的、令人心安的眼神凝着她,一言不发。
“你醉了?”贝静纯打量他,朝他走去。
每走一步,像踩到软绵绵的云朵,脚下轻飘飘地踉跄,可又没有孙悟空腾云驾雾的本领,一刹那,天旋地转。贝静纯闭上了眼,是纪鸣舟一伸手将她扶稳。
他擡手捏了捏她的耳垂,触感饱满圆润,该是有福气的。
贝静纯顺势低头凑近,在他衣领处闻一下,很干净的香味,没有什么酒气。她丝毫没注意这样的举动有多亲昵,一擡头,正对纪鸣舟的脸,身一顿,忘记自己到底要来做什么。
纪鸣舟也没动,他身量高,身姿挺拔落拓,只循着她的气息垂下了头,想要捕捉那流动的眸光。酒到底是种什么神奇存在?能轻易抹去人平日里刻意端着的距离感。
这种感觉不知持续了多久,变成了另外一种情感。
温热的鼻息渐渐逼近,贝静纯目光全然集中在他的唇,不受控的心脏简直要跃出胸膛。两人隔得这么近,呼吸仿佛都缠绕在一起。只差一毫距离,就能吻到彼此,让人很有旗鼓相当之感。
“你脸红了。”
贝静纯下意识摸脸,真的挺烫。
“你酒量好吗?”她觉得自己并不真的想这么提问,她只是想了解纪鸣舟的过去。比如跟谁也这么喝过酒吗?也会这么温柔看着她吗?
扑通、扑通……贝静纯听到自己骤然失措的心跳声,自问自答地摇摇头,“还是别告诉我答案吧。”
她往后退一步,手立刻被纪鸣舟握住,不像以前总是虚圈住手腕,而是实实在在地握住她,掌心相贴。他的手宽厚带茧,也很柔软,有点麻,有点痒。
整个人笼罩在男人高大的身影下,身体表面每一个细胞,都感觉到了他的重量。
“我明天休假,还要再喝一点庆功酒吗?”他掰过她的下巴来,让她面对着自己,“我们还没干杯。”
为这么大的案子贡献过一份力,也算是人生的一笔浓墨重彩。纪鸣舟贴着她额头,目光一错不错,像要望到她心里去。
“伊莎贝拉,我为你骄傲。”每一个字都像从胸膛深处发出一样,带着令人心颤的笑意。
好像已经看到了火苗,也被火苗舔着了脸。贝静纯的脸又开始烫了,生出了胆大包天的渴望,回答他上一个问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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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室寂静,淡柔的阳光洒满地板。
贝静纯不耐地眯眼,耳朵里还有点嗡鸣的余音。
手背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一股奇异的感觉,嗖一下窜到了天灵盖。雪白的天花板映入眼帘,身下是比地球还宽的超级大床。咦?她昨晚什么时候回的房间?大脑里完全搜索不到这段记忆。
贝静纯顿时灵台清明,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扭头看向另一个还在睡的人。眉目紧阖,藏起了桀骜,他看起来像个温顺的大男生,那么惬意舒适。
她想把手抽出来,可指尖一动,身旁的那人睫毛微颤,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缓缓睁开。
两人四目相对,交汇、冲撞、思想空白了一秒,几乎同时间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一缕阳光洒在男人赤袒的脊背上,荷尔蒙无声蒸腾。纪鸣舟脖颈处的一颗草莓印,醒目显眼,似乎在提醒她:昨晚必然发生了一些不可控的事。
瞬息之间,脑中闪过无数念头。贝静纯套着纪鸣舟的T恤,看着眼前的大好春光,打了个激灵,直奔主题,问:“我们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