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澳(四)(1/2)
将军澳(四)
袁盈盈和贝静纯在电视城见到了熟人——她们熟识但对方不认识她们的那种。
两位重量级嘉宾突然降落在化妆间,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一位是曾经饱受自杀谣言困扰的当红小生高元星,是本次港姐赛事的特邀嘉宾导师。
高元星的英俊,几乎得到所有人的认证。眉一扬、目一睁,传神达意。当荧幕里他深情地凝望观众时,那双眼根本就是闪耀的星星。
娱乐圈素来竞争激烈,一将功成万古枯。原本在夏威夷退圈养老,接受《碌蔗周报》专访后,人气不跌反弹。去年碌蔗记者钱家乐和余辛迪亲赴夏威夷火奴鲁鲁,回程在飞机上已经摊开纸笔,把高元星受到诽谤和舆论暴力的经历洋洋洒洒写成了一个“全新”的故事:高元星改为艾方月,在报纸上连载了两个月。
人人都知道《碌蔗周报》是份八卦周刊,靠标新立异博眼球出位,里面的故事胡说八道、真假未辨。但艾方月的故事实在太吸引人了:运势高的人,听不到鬼叫。挨得了苦,忍得住气,自然钱落袋。他真的是在路边乘凉发呆,被经纪人一眼相t中签约的吗?出道曲真的是乐坛大佬给他的专属表白吗?他真的宁死不弯,从某社长的车里跳车逃跑了吗?
璀璨华灯之下,故事里每个出场人物似乎都有一面镜子,将他们清清楚楚照了出来。
几个利益相关的人坐不住了,亲自来找戴绍善交涉,愿意给“艾方月”和碌蔗主笔们一份丰厚的封口费,换碌蔗为这份娱乐圈大爆料划上句号。
哪知戴绍善最不缺的就是钱,软硬不吃,有人甚至在他的跑车上伪造了个无线电炸弹威胁,反而给了他灵感——戴社长自掏腰包,直接从伦敦广播公司拉来设备和技术人员,筹划开设碌蔗电台,周报内容光看不够,他还要增加一批新的听众。这是另一个故事。
本届的港姐选举造势比以往任何一场都大,大热明星刘仁君也是海选评委团的一员。
刘仁君,足够让贝静纯大倒胃口的名字,实际是电视城里派系斗争推出来的一枚棋子。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更何况是作为权与利中心的港城电视台,两派争斗,这方派出国民偶像高元星,另一方则让梦中情人刘仁君出场迎战。
刘仁君,艺人进修班出身,早期净演些温文尔雅的世家公子角色,后来一部宫廷剧奠定了帝王形象,俘获万千女影迷的心,从此变成皇帝专业户,也算得上港城娱乐圈数一数二的男主演。和丽晶大戏院花旦秋菲菲的婚姻是业内著名楷模,夫妇二人各自在舞台上发光发热,借着恩爱夫妻人设敛了不少财。
戏精私下里也是戏精,刘仁君向八卦周刊出卖妻子秋菲菲私会情人,气得秋菲菲肝颤,大闹碌蔗石澳别墅。秋菲菲借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捅过她的这把刀,又对向了刘仁君。
上个月感恩节的头版新闻还是《深情仁君拍下稀世粉钻赠爱妻》,没几天就画风突变二人签署离婚协议。秋菲菲走出律师楼,全程只说一句:“我与刘仁君缘分已尽,这世绝不复合。如有违背,死无全尸。”而男方随后答记者问:“我完全同意秋女士的说法。”
夫妇分手,一个脏字未提,却掀起双方粉丝激烈骂战。曾经报道过两人故事的《碌蔗周报》也牵扯其中,成了故事里挑拨是非、斩人姻缘的恶婆婆。
刘仁君的拥趸者在对家报纸上连开一周特别版,大骂《碌蔗周报》八卦丧尽天良、寡廉鲜耻。呼吁读者们从现在开始,共同抵制《碌蔗周报》,让其恶名远扬难于再生存。
连一贯脾气平和的贝静纯,也准备举起笔头写文还击。
人性之恶,伪也。刘仁君在某方面有特殊被虐爱好的证据,还从未公开过。只因戴绍善一句话“什么都别说,除非必须要说”,她才将这份报道压在了碌蔗的“噪音库”里。
英文中“噪音(Noise)”一词,来源于拉丁词根“恶心(Naea)”,在美索不达米亚的传说中,诸神因为人类的喧嚣而非常愤怒,以至于疯狂杀戮。
碌蔗报社有个“噪音库”,专门存放核/弹级别的爆炸新闻。为保护当事人或相关人士的生命安全,只有遇到必须要说的情况下,才会报道出来。否则只在100年后方能揭晓。
戴绍善不以为然,指着销量曲线对她说,“这个时候我们只是商人,报纸卖得多,广告费赚得足,大家盆满钵满,到底是双赢。”
此刻,贝静纯心里默念戴社长的话:不做判官,我是一个商人。
刘仁君和高晓清站在美女中间,宛如两只开屏的孔雀,花团锦簇。唯独明心看上去蔫蔫的,连假笑也懒得营业。
别的候选人绞尽脑汁引起两位男神的注意,而小神婆脑海里思绪万千,却是回首往昔、展望未来,计算着自己今年能攒多少钱,下一部买什么车……渐渐进入了一种“与我无关”的状态。
贝静纯对上她目光,食指和中指抵住唇角,给明心发射一个大大的微笑。冷酷明心这才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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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电视城出来,乌云遮天蔽日。
明明是下午,天色却暗如黑夜,整个世界朦胧模糊。
不比中环拥有永恒的热闹,电视城这边远离中心市区,平日午后一过,基本就水静河飞。尤其开始撒起绵绵雨丝的天气,除了偶尔一趟巴士驶过,路上一个行人也无,计程车也不愿来此荒凉地兜客。
人站在寒风细雨中,更有种前途茫茫、孤身上路的感觉。袁盈盈被一众电视台旧同事扣下请客吃饭,贝静纯独自走出电视城,安慰自己,无须费心,充其量候多一个半个小时,终究是能回到家的。
不远处,黑色的车身冲她闪了闪灯,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了什么,贝静纯立时朝车的方向奔去。
下一秒,纪鸣舟撑了把大伞下车。他的动作甚至没贝静纯快,小猫像是脚踩风火轮向自己奔来,他一伸手就攫住了她,将她整个笼在伞下。
“跑什么?”他微笑。
贝静纯想说怕他等久了,一开口发现自己跑得太急有些喘。“你、你怎么来了?”那眼神清亮,似有波光粼动。
“说好了不再让你淋雨。”男人轻描淡写。圣诞节后即将回归工作,意味着他能够接太太收工的机会有限。
跟纪鸣舟相比,贝静纯向来是更内敛表达的那一方,尤其是在外面的时候。听到纪鸣舟这么说,自己先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
纪鸣舟像往常一样圈她手腕,贝静纯顺从地跟在他身旁,抽了抽手,纪鸣舟刚要松手,又被她握住了,很快变成了手牵手。两人掌心都热,贴上的时候心里都动了一下。
在人类交往中,肢体接触是很神奇的一种互动。哪怕是一次短暂的触碰,也能相互靠近一点点。
绕一圈走到副驾门口,杵在路边看西洋景,谁也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纪鸣舟另一手还撑着伞,注视贝静纯,贝静纯也回看他一眼。不说话,也不松手,似乎都感觉到有什么正在一点一点的转变。当目光相遇,眼里的情感呼之欲出。她甚至还有种和纪鸣舟一直就有这么好的错觉。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再继续呆站雨中当雕塑可能会被人当成痴孖筋*。(粤语,神经病)
纪鸣舟单手收伞,利索地开了车门,贝静纯上车的时候,轻轻地回握了他一下。捏完她脑海忽而闪过一个念头:哎——贝静纯,你什么时候这么纯了?
车里已开足暖气,不似纪鸣舟的习惯,一看就知道是为贝静纯准备的。
像从恶劣的天气,一下子跳进暖和的云朵里。贝静纯放松地舒展四肢,碰到包里的钥匙,想到什么,问:““那个琥珀,不是圣诞礼物,对吗?”
这颗剔透的琥珀坠子,她做成了钥匙扣。
纪鸣舟莞尔,算是默认。
她猜对了,原来真的是结婚一百日纪念。听到明心提起港姐决赛倒计时一百日,忽然福至心灵,联想到自己竟然已经结婚百天了。
“看不出你平时还是个仪式感很强的人。”
纪鸣舟当作称赞收下了,“大抵因为姓纪,对‘纪念日’比较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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