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澳(四)(2/2)
贝静纯的记事簿里出现最多的词应该是“倒计时”,每一项小目标何时完成,新的目标紧接着出现。她自认还做不到纪鸣舟在生活里的这份松弛和随意。
“或许更像是一种习惯,人用什么方式生活可以培养和修正的。”纪鸣舟笑了下,“但是对你,我不会随意。至于松弛嘛......也没有,100天和琥珀就是我的算计。”
承认自己送礼时使了点心眼,很坦诚、也很突然。贝静纯抓着安全带,坐直了身体。相处以来,她能感受到纪鸣舟对自己的好,只是两人从未摆上枱面说过,更不是用“算计”这种字眼。
“算计是真的,”纪鸣舟一副你看我多大方坦诚的语气,瞥一眼后视镜,缓缓道,“其他别的,也都是真的......”
贝静纯的视线与他在镜子里交汇,英俊的眉眼间似有千言万语,不自觉也跟着弯了眼,“真不知道那些讲你不爱说话的人都是怎么回事?”
“因为我只跟你一个人说。”
热,贝静纯两腮酡红,把掌心贴在脸上,转移话题,“我还没给你准备回礼呢。”
“不用了,我已经收到了。”
嗯?贝静纯以为自己听错了,车里暖风十足,她有些热,撩起长发,露出天鹅般修长的脖颈和一条袖扣项链。
纪t鸣舟笑而不语,抓着方向盘的手握紧了几分。
“你收到礼物了?我送你的?”贝静纯理解成婚前欠的那餐饭,要等40年后才允许兑现,她可不信。
“这个可以信。”
“这个?还有哪个是我不能信的?”
“不是不能信,是你敢不敢信。”
虽然有一种古怪的暧昧感萦绕在这段对话里,贝静纯奇怪的胜负欲又促使她回答:“当然敢!”
纪鸣舟点点头,“那就好。”
贝静纯:“???”
纪鸣舟:“四十个冬天后告诉你。”
她平时胡写八道,怎么纪鸣舟比她还能胡说八道?贝静纯反应到自己被耍了,“纪、鸣、猪!”
“Yes,Mada。”
这家伙偶尔还挺厉害,贝静纯说不过他。
“我厉害的地方还很多,请纪太太多给我机会,让我表现。”
纪鸣舟明显是逗她的语气,望着前方的眼神盛满笑意,很认真。
雨顺着车窗滑出一道道水痕,许多小水珠在心头顽皮地淅沥,贝静纯搓了搓脸,表现什么?表现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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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大雨瓢泼,下雨的冬夜愈加寂寥。电视城里四人一间的集体宿舍,往来串门聊天的姑娘们叽叽喳喳,明心睡意全失。
起床,进了浴室,将自己整个浸在浴缸底,如在深海里,隔绝世间一切嘈杂,浮嚣无影无踪。
除了浴缸体积小了些,跟以前在家的夜晚并无什么不同。水面偶或蹿升一两个气泡,明心渐渐感到平静。
突然间,闪电劈开黑暗,雷鸣接踵而至,带来一张女人的脸。明心睁大双眼,倐地坐直身体,水珠顺着脸颊滴滴答答下滑。
工作人员急急地敲门,明心开门,怎么了?
刚刚有选手跳楼了,叫......工作人员一时想不起姓名。
“吕凤英。”
吕凤英。
明心内心有道声音与工作人员的重合在一起。巧了,刚刚在水里与她对视的,就是这位吕选手。
兹事体大,宿舍里又进来两位工作人员维持现场情况。有人询问吕选手情况,工作人员摇了摇头,生死未卜,还在抢救呢。
莫名的恐慌感在人群中弥漫,却又盖不住强烈的好奇心。仰头昂颈地往外面瞧,像一只只等待喂食的大鹅。
“万一吕选手死了怎么办?”
“港姐比赛从未发生过这种恶性事件。”
“听讲她是穿了条红裙跳的楼,恶鬼上来找替身吗?”
“高元星今日特别钦点吕选手发言,偏偏选了她,他是不是把噩运传给了她?”
未知真假,人云亦云,似是而非,故事越传越离谱。
这是一场竞选的比赛,象征着人是按“顺序”存在的。
除了自己以外的都是对手,没有人真的关心旁人和旁事,只一股脑地朝着第一名进发。即使眼前出现了什么障碍,或闪避,或踩着对方往上爬。
明心更觉得无聊了。
旁边的姑娘轻声问她,“怕不怕?”
明心不以为意,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更何况她可是小神婆,看家本领不限于算命看风水,制煞么,来一个收一个。
心里刹那间警觉了一下,明心擡头,郭咏慈不知何时也坐在了人群里,一半身子在灯光里,一半身子在黑暗内,正幽幽地审视着她。
小神婆兵来将挡,以一双漆黑明目反咬住她的视线,嘴角微噙笑意,不慌不忙。
见明心不出声,旁人又安慰她,“你害怕的话,可以摇个电话给家人。”
这个建议不错!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如阳光耀眼的笑脸,像极了今天贝静纯在人群里逗她笑的模样,是澎湃而真挚的情感。
明心眼里闪过一瞬温柔,站起身,她也体会到“一想到他,心脏就会砰砰跳”的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