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荆花(一)(1/2)
紫荆花(一)
贝静纯和袁盈盈又去了几次车公庙,每次都能见到明心。小神婆忙着算命批运,彻底退出港姐选举,生活好像重新回归了平静。
何为平静?贝静纯想过这个问题。应该是成年人的隐忍。
她每日也把自己安排得很忙碌,回到家已经夜深,冲个凉便让自己变成一只小螃蟹,蜷缩在太平洋宽的床铺里,一觉睡到下一个天明。
时间真是神奇,仅仅不过十天,一切更换了新天地。港城的四月灿烂似锦,岭上春意来,各色杜鹃花竞相绽放。
贝静纯去学校接贝安琪放学,去西餐厅吃了顿不算便宜的菲力牛排。没有变的,大概就是姐妹俩每周一次的通话和每月一次的见面。
送贝安琪回了家,贝静纯提前一个巴士站落车,独自往家的方向走。她不确定这时的红磡公寓称不称得上“家”。
在Penthoe门口遇到了纪芸珍的车,芸珍小姐正站在吸烟区域吞云吐雾。对上贝静纯的视线,她一笑,烟雾吐到冷冽的空气中,碾灭烟头。
贝静纯看她又抽上了烟,知道她肯定有了烦心事。
“没上瘾,戒了。”纪芸珍先表态,哄丹尼尔的口吻。确实没瘾,有的是另外一种瘾,比尼/古/丁更致命。
“姐姐,吃饭了吗?”贝静纯问要不要上去坐坐。
“走走吧。”纪芸珍一直没空跟她单独谈谈。
贝静纯点点头,没一会儿突然顿住脚步。
纪芸珍看她:“怎么了?”
“我好像闻到了。”睿智的面容难得蒙上一层迷茫表情。
“我只抽了两口,很臭吗?”纪芸珍蹙眉,闻了闻袖口。
贝静纯转身往回走了几步,脚步急促,她竟然“闻”到了纪鸣舟。
夜色里,只有行色匆匆归家的路人。贝静纯觉得可笑,自己又不是狗。要用嗅觉来发现他吗?
纪鸣舟留给她的是一种热烈而鲜活的触动,像道别那晚温暖的光晕,在她心脏里留下隽永的刻痕。贝静纯收回视线,心想谁杀她都行,只是别用纪鸣舟杀她。
喉头有股苦涩在蔓延,贝静纯想把这种苦吐掉,但刚到嘴边,又被她硬生生地咽了回去。贝静纯在路边站定定,直到纪芸珍走过来问她:“你还好吗?”
她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没事。我认错人了。”
纪芸珍突然说道:“我一直没去看他。”
贝静纯偏头睨她,脚步变缓,“嗯?”
“他倒是主动给我摇了电话,问候了妈妈,也问了你最近怎么样?”纪芸珍轻笑一下,“我说你年轻貌美,在学校有好多身强力壮的男仔追。”
贝静纯也笑了,男t仔就男仔,还“身强力壮”,她能想象到纪鸣舟在电话另一头开醋厂了。
大学里确实有挺多男生明里暗里跟她表白,她左手指还戴着婚戒呢,只需煞有介事地捋捋发型,他们就知难而退了。
纪芸珍不明白,好端端的两人,为什么要分开?把爱烧到沸点,明明双方都为此用尽了全力。
“一切都不同了,是‘以前的’我们分开了,我现在才觉得我们的故事真正开始了。”
“什么‘以前’、‘现在’的,我都被你绕得头晕晕。”纪芸珍语重心长,“阿贝,姐姐希望你一切顺利。”
贝静纯又想起那个晚上,她感觉未来陌生而残酷,纪鸣舟也是这么对她说,希望她一切顺利。这不仅是一句祝福,也是正式的道别,是跟一段模棱两可的迷茫、痛的纯真道别,虚幻地像倒春寒时呼出口中的一团白雾。她忍不住想哭,可她又在拥抱这种期待。
“姐姐,谢谢你关心我跟纪鸣舟,我们保证都会好起来。我们在重新认识对方,我会做出自己的建树,他会成长为独当一面的战士。纪鸣舟......他太好了,真的是很好的人,他就是我生命里的一道光......现在就让我们保留这份分别心吧。”
港城的夜晚霓虹璀璨,今晚没有月亮。可灼热的拥抱与亲吻犹在昨日,光芒已经温柔地撒在肩膀上,照在了她心头。
贝静纯提醒自己振作,想对纪芸珍笑一笑,最后只是垂下眼睛,一颗眼泪悄然滑落,再坚硬的心也要裂开缝来。
风忽然骤烈,仿似听到她的心愿。
纪芸珍倾身搂住贝静纯的肩膀,“我也相信,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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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贝静纯一双眼,纪芸珍准备好的话统统没用上。
直到回家躺在床上,准备戴眼罩那刻,芸珍小姐忽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给秘书摇电话:“不好意思半夜占用你的私人时间,明日与张董的午膳之约取消,所有行程往后推一日。”
稍后,天微亮,纪芸珍嘱司机代劳,回纪宅取了露西亲手备办的两个饭盒。虽然纪沾和纪何慧珊发了话,不许其他人去探望纪鸣舟。但纪宅每天都准备好了他最爱吃的食盒。
等拾掇完丹尼尔,她便拎着饭盒,母子俩赶上了码头的第一趟航班,前往南考斯岛。
南考斯岛,被人誉为海上的世外桃源。据说这座岛在四十年代才被路过的船只发现,当时岛上并无人烟,只有九头牛。牛是怎么到了这座距离城市半小时水路的小岛上,无人得知。海员回去汇报的时候,兴奋地道:“NeCows!”后来自然而然取谐音被称为南考斯。
见到纪鸣舟那一瞬,纪芸珍忽然理解了贝静纯说的那句“一切都不同了”。
曾经自己圈地为牢、等待命运宣判的黯然小兽,现在像换了一个人,也不是以前的纪鸣舟。
“你还好吗?”
芸珍小姐这句话说出来,自己都想笑。以前电影里看见人们久别重逢问出这句话,还觉得多此一举。如今她才明白这句话的份量。
没等纪鸣舟回答,小团子已经张开双臂,奶声奶气唤道:“舅猪!舅猪!抱抱!抱抱!”
纪芸珍把儿子和饭盒推到他面前,“买一赠一,请打包带走。”
还以为弟弟与老婆分居,会食不下咽、形神憔悴,害她担心了好久。
纪鸣舟正在跟丹尼尔抢一口露西做的豉汁蒸排骨,生龙活虎。芸珍小姐的心又往实处放了放,看样子也不会出家了。
爱心加餐完毕,站在自助贩卖机旁,纪芸珍握着纸杯咖啡,听纪鸣舟讲这些天在岛上的故事。他的喉咙伤得很重,隔了大半个月,还没完全恢复好。说多几句话,嗓音很快哑了。
“妈咪,给舅猪食一粒念慈庵好吗?Please......”
丹尼尔见过幼稚园老师上课伤嗓子时,会含一颗润喉枇杷糖,以为舅舅吃了也能好。
“念慈庵枇杷糖,只是绿叶。当事人肯积极站起身,试当盛放的玫瑰,才能借助威势,相得益彰。”
“芸珍小姐,在你这朵国色天香的牡丹面前,谁不自量力敢扮玫瑰?”
纪芸珍拖长“哦”一声,“你家那位?难道不是白玫瑰美人?”
“她是苹果小姐。”
丹尼尔歪了歪脑袋,咦?妈咪和舅舅在说什么啊?谁是苹果小姐呀?
纪芸珍摇了摇头,有这副口才为什么不在正主面前炫?弯腰搂住儿子,“你也是我的小苹果。”
丹尼尔不懂为什么自己从小心肝、小糖果变成小苹果了?听起来妈咪太爱他了!他也很爱很爱妈咪!
YouaretheAppleofyeye——出自《圣经》,意为“你是我的挚爱”。
蓝色海湾里灰白色的舢板船排列整齐。海浪声是天然的摇篮曲,纪鸣舟脱下外套,把玩累熟睡的小团子裹紧了抱在怀里。男人解开袖扣,袖子卷至手肘,腕间套了一条很不搭调的缎面发圈。纪芸珍瞥见,目光定了定,没看错的话,那是女仔的发圈啊……弟弟对苹果小姐,还怪纯情的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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