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荆花(三)(1/2)
紫荆花(三)
凌晨五点,贝静纯醒来,拾掇完毕,换上运动服出门跑步。
朝阳才从海平线上缓缓升起,小巴站发出第一趟车。
她实在有太多事要忙碌,必须要柔软地强悍。以跑步开启一日,能调动起身体所有机能。
做完准备运动,她开始慢跑。这是红磡一天最安静的时候。
邻居太太牵着小泰迪赴早市,她轻快地与她们打了招呼。
跑过机利士南路,早起的老人们已经拎着雀仔笼来回走动。横穿必嘉街唐楼,早市门口停了几辆货车,新鲜的蔬菜瓜果和成箱的鸡蛋从车厢卸下,老板们执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今日特价」。
沿着城市苏醒过来的方向一路前进,又跑过港城理工大学,漆咸道北有一棵巨大榕树,她以它为终点,围绕跑三圈便回家。
时光重叠在一棵树上,古老的树,见证了多少流金岁月呢?书上说:「再刻骨铭心的感情,一轮季节后都会淡去。」写出这句话的人,到底有没有绕树跑过几圈呢?
坚持晨跑,她最近仍胖了几斤。纪芸珍安排了厨师上门,每日准备好精致三餐,保证营养均衡。要让她知道,吃饱了饭,才有使不完的气力。
贝静纯以前常常一个汉堡分两顿吃,纯粹为了节省时间。自从改善伙食后,她感到精神充沛。由奢入俭难,从此她包里多了许多零食,饿的时候抓起来就吃。
再遇见流浪狗阿黄的话,她不会只有汉堡赠予它。现在她拥有了很多。她还有很多梦想,与爱情无关的。
贝静纯擡起头,太阳静静从城市的边际分娩出来,仿佛已经燃烧了一个世纪。真奇怪,她竟然还没适应。纪鸣舟才陪她过了一个秋天和冬天,春天还没结束,她的心脏某处偶尔仍会不受控地发酸,发胀,反复塌陷。
最近没跑突发News或做其他深度报道,她就去图书馆查阅资料写论文,写完再回家浇花练稿看电视。
纪鸣舟会拨打红磡公寓的电话,频率不定,贝静纯也无法保证每次都能接听。
她以为纪鸣舟大概会开启闭关模式,与自己断了联络。想到这点她会莫名生气,在接到他第一通来电时,这股气又莫名地烟消云散。爱一个人的时候,总觉得对方敏感脆弱,怕一不小心就伤害了他。
若恰好在家,接电话前,她想好了该怎么从天气话题切入聊天。她没有煲电话粥的经验,听袁盈盈提起恋爱时与男友站在电话亭煲足三小时电话粥,令她暗自惊讶。
但纪鸣舟总会先讲一下他那边发生了什么新鲜事。他会在适当的时机提问,贝静纯能就此顺利展开话题,算是令人欣慰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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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城大学。
本部大楼建于1912年,大楼顶部置有遮打爵士于1930年所捐赠的钟楼,由数条爱奥尼式花岗石石柱支撑。采用后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形式,倚山而建。
建筑学系工作室集中在司罗斯楼,蜿蜒的石阶蔓延四方,树木苍葱。甫一出门,贝静纯就发现了身材高挑的男人:复古的红木扶手沐浴斑驳阳光,他是一幅画——她明白了在人群中一眼能看到他是种什么感觉。
“伊莎贝拉,”有男同学喊住了她,还没说下去,耳根已经红透,“听讲你德文不错,我正在研究德国建筑史,有的资料不太清楚,你什么时候得闲?能帮我看几份德文资料吗?”
贝静纯接过文件翻看,点点头,“可以的。”
她在看文件,男生看她。
等再擡头,贝静纯感觉到人群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人形冰块,周围的气压都低了帕。
“多谢哂!”男生得到应允后,似乎被鼓励了,试探问,“月头周润发有新片上映,《阿郎的故事》,赛车手浪子回头的剧情片......我正好得两张票,不知你......”
贝静纯觑见某人脸色更沉了,剑眉入鬓,眼底蒙上一层寒意。
隐隐的香气袭来,是贝静纯发间的香膏味,男生脸色变成红番茄,只听贝静纯低声说,“谢谢你,但我已经先答应我丈夫的约会了。希望你能尽快揾到陪你看电影的朋友。”
男生鼓起勇气,“伊莎贝拉,你很特别,和我见过的女仔都不一样。”他相信只是贝静纯用来吓退爱慕者的借口,她根本没戴戒指。
贝静纯往日必杀技没成功,有些无奈,“我真的结......”
“老婆,我来接你下课。”
这声“老婆”叫的情意绵绵心平气和,那张脸却恨不得冰冻千里。贝静纯微笑,轻轻接近他身影。
越听越觉得来者不善,对方高大威武,贝静纯和他站在一起,哪怕不说话,旁人也会觉得自己多余。男生不笨,不好意思地道别。
纪鸣舟满脸严肃,等男生一走,刺猬立刻收起了他的刺,自尊又自傲,克己又温柔。
贝静纯穿了件白色刺绣针织衫,袖扣是珍珠,叠戴了他送的平安无事牌项链,她肤色白皙,与翡翠、珍珠相得益彰。即便未施粉黛,也有种难以言表的动人气质。
纪鸣舟静静凝着她,目光移动到项链上,眼里闪烁着别样的情绪,笑了。
“项链好看,珍珠好看,人也好看,真好看.....t.就是......”视线移到她左手无名指上,唇角弧度又抹平了。
贝静纯知道他想问什么,也不打算给两人徒增误会,“我没戴戒指,只是单纯地不想睹物思人。”
纪鸣舟沉默一瞬,“你会戴上更好的戒指。”
“好啊,我试着等等。”
纪鸣舟问,“最近在做什么?”
“最近?”明明昨夜的电话里已经告诉过他。所以这个“最近”是从挂断电话开始算起?
“睡了能量十足的觉,早晨跑了40分钟步,喝了咖啡后来上课,《建筑赏析》的论文成绩得了A。”
“伊莎贝拉......”
贝静纯截住他话头,“我还要去图书馆,今天没法有别的安排了。”港姐总决赛即将开始,学期尾的学术评估也正进行中,她必须争分夺秒。
纪鸣舟微一颔首,“我来看看你,就够了。”
大学校园,青春洋溢,情侣在路边说笑,年轻人于草坪上席地而坐,弹起吉他唱一首童安格的《其实你不懂我的心》——纪鸣舟在他的梦里见过同样场景,他的女孩恰好就在眼前。
“你说我像云捉摸不定,其实你不懂我的心。你说我像梦忽远又忽近,其实你不懂我的心......”帅气的大学生歌手,很快被学生们包围了。
贝静纯也被吸引了注意力,长发柔顺地垂在肩膀,阳光下多了几分澄净的色泽。
纪鸣舟擡起手,隔空碰了碰那肩上翘起的发尾,一股柔软的感觉从心尖开始蔓延。顺着发尾,他轻轻抚了抚她的秀发。望穿秋水才等到她,连她耳边毛躁的碎发都想亲一亲。
贝静纯身形微动,他的动作立即收了回来,往前走两步与她并肩站立。
歌手又唱:“你说我像谜总是看不清,其实我用不在乎掩藏真心。怕自己不能负担对你的深情,所以不敢靠你太近。你说要远行暗地里伤心,不让你看到哭泣的眼睛......”
贝静纯的目光偏移了一下,看向两人之间隔了半掌的距离,方才的亲近让她有了自己被需要和被依靠的感觉,像是木柴燃烧时短暂迸出的火花,此时很多东西似乎又捉摸不透了起来。
“我明天再来,好吗?”火苗忽然又燃烧起来,纪鸣舟的声音像哄她,“我很想你。”
贝静纯没料到他突然会说这句话,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三、二、一。”他很开心,自己盖章,“没拒绝就是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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