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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磡(一)(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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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丁堡的“后宫”城堡,是为了追方修买下来的。以为他喜欢研究建筑,她便买下城堡找借口来“请教”他。后来发现方修根本是一位谦谦君子,面对这样一个极其纯粹的人,再复杂的贝秉芳也复杂不起来了。但那时她年轻,她不懂那些。

“伊莎贝拉,是在爱和祝福里降生的宝贝。”贝秉芳眼眸微沉,“我没有资格质问你什么,因为我差点毁了阿修最珍贵的宝贝,也没有尽到母亲的职责。但我仍要替她把关,如何才能放心把她托付给你?”

纪鸣舟摇摇头:“伊莎贝拉是个独立自信的女性,不是什么物品,我与您之间也不需要什么交接仪式。”

贝静纯拥有相当稳固的内核。即使没有纪鸣舟,她会难过,但她不会倒下。他听金瓜爷说过,阿贝习惯了单独打拼。可这本不是她自己的选择。她失去至亲,遭遇过背叛和算计,在同龄人得到宠爱的年纪,她起早贪黑,不自怨自弃,用自己稚嫩的肩膀扛起父亲未完成的梦想。面对一个个岔路口,前面没有任何人指引。她咬牙努力走下去,渴望成功却不急于求成,坚定用自己的方式慢慢成事——纪鸣舟也好,贝秉芳也一样,他们都没经历过她体验过的底层窘迫,无法感同身受。

此刻清算过去都是虚的,说到底,纪鸣舟发现自己还是考虑得不太彻底,没有站在贝静纯的角度考虑:她想要什么。

所以才有那个晚上,他竟然愚蠢到让泪流满面的贝静纯先往前走。而之后贝静纯每一天是怎么过的,又是怎么带着殷殷的心意写出那些鼓励的话语,纪鸣舟根本不敢想。

“我的努力是:好好活着,捍卫她的幸福,守护她的本心,不让她陷入对过去或未来的忧虑。”英俊面庞前所未见的严谨,近了才看清他眸底熬红的血丝。

“发了誓,两人就能长久吗?”贝秉芳捕捉着他神情中的每一丝变化,“我还是想带她走。你会尊重她的选择吗?”

纪鸣舟没有理会她语气里的挑衅,“我认为伊莎贝拉现在有权利了解我真正的心意。并不是坚强的人懂得独立,而是被爱过的人才会。”

他们都习惯将理性放在情绪之前,于是遮住了双眼:被爱才会有源源不绝的底气和力量。谁又能说服自己,不去爱上那人间唯一的月亮呢。

贝秉芳盯着他,倏而笑了一声。小夫妻感情上的账,自己算。

“其实,见了伊莎贝拉,让我轻松许多。”贝秉芳双手抱臂,靠着椅背,“见了你之后,我更轻松了。”

她转了话题。

“纪鸣舟,你知道有趣的是什么吗?伊莎贝拉拒绝了我的提议。”贝静纯并没有选择母亲为她铺平的青云路。她在体验自己的人生。

餐桌上刀叉银匙碰撞出声,纪鸣舟倏然起身,不由自主屏住呼吸,在等贝秉芳开口。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眼前的人接下来要说的话,或许会改变他的一生,他在等待一场人生中最重要的宣判。

贝秉芳双唇微分,最终夯实了那句话:“她去找你了。”

咚咚、咚咚。纪鸣舟听到了自己暂停的心跳落回胸膛,新鲜的空气重新流进肺里。

“刚刚恰好接到纪董来电,说陪丹尼尔吃完早餐后,会送伊莎贝拉回家。”

“贝小姐,谢谢您。”纪鸣舟直视她,眸底遽然间燃烧出猎猎的希冀,光彩是一种淬炼后的从容与坚定,执着与不悔。

“你敢再抛弃我女儿一次,我让你这辈子都找不到她。”贝秉芳突然目光锐利扫向纪鸣舟,却跳动着一点柔软的喜悦。

“谢谢你。”纪鸣舟转身跑了出去。

******

暴雨翌日,全市绵绵密密地安静降雨。陪丹尼尔吃完早餐,幼稚园停课,钢琴教师上门,小团子才依依不舍离开贝静纯的怀抱。他超级喜欢温柔的舅母和她身上的花香,至于妈咪交代的“快点把她还给舅猪”之类的嘱咐抛诸脑后。

司机转送贝静纯回红磡公寓。

几乎彻夜未眠,冒着大雨在港城腾腾转,最后还是回到最初的起点。贝静纯凝望车窗外飞掠的风景和模模糊糊的城市剪影,一片朦胧景象,像梦。

路边的交通有些阻塞,有一对新人正在维多利亚港举行一场户外婚礼。

司机放慢车速,启动了几次刮雨器刷风挡玻璃,勉强保持清晰视野。贝静纯降下车窗,视野随车轻微摇晃。

天色铅灰,新郎新娘撑伞共同念完结婚誓词,无惧天文台的暴雨警告,他们经天父指引,成为彼此最坚定的眷侣。兴之所及,新郎更是抛掉雨伞,在雨中与新娘深深接了一个吻。

彩虹出来了,迤逦地拖过天际。全场气氛达到高潮。

激动过后,贝静纯又感觉后悔。她后悔自己在念完结婚誓词后,没给纪鸣舟一个真正的吻,是纪鸣舟主动亲的自己。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缘生缘灭最是不可思议。能得同船一场,已经是他俩生生世世积累的福分。

贝静纯请司机靠路边停车,雨停了,她想走回家。

这位是大老板的亲弟妹,司机自然不敢懈怠。

“没关系,空气清爽,再走两百米而已。”

贝静纯与司机道谢,下车,深吸了一口气。她已经熟悉这条回家的路,每天哪个时段,不同街景,哪棵树开花了,不知觉间t已经烙进她心底。

小区门口停了一辆黑色越野车,贝静纯没来由地心紧,脚步下意识加快几分。天又开始降落绵绵细雨,雨水淅淅沥沥似丝线断裂,朦胧又神秘,落在手心就像被羽毛轻轻抚过,痒痒的。车旁那道身影不见了,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是她的幻想。

短短的几秒钟,雨滴打湿睫毛,她擡指撷去,与此同时迎上一对黑眸,雨停了。

纪鸣舟没来得及喘气,胸膛起起伏伏,深邃犀利的眼睛攫住她的眼,感到内心的躁郁总算得到了一点真正的、切实的平复,慢慢归于平静。

他举伞靠近,跟从前一样,伸手抚过她额间的发,微微低头,鼻尖轻轻与她相抵,“有伞也不撑?”

“我想试试淋雨还有没有人给我送伞。”贝静纯眼前浮起隐隐绰绰的水光,她记得,在自己最难的时候,纪鸣舟许诺不会让她再淋雨。以后再难的坎,他也会陪着她过。

贝静纯的气息全然被他牵引,呼吸一下一下变急。忍耐了一日一夜,兜兜转转整座港城,情绪和疲惫在面对纪鸣舟的一刻纷至沓来。温热的掌心适时复上冰凉的后颈,贝静纯擡起头,明明有伞遮雨,自己却刹那潮湿了一双眼。

想要纠缠的冲动无法隐藏。两人瞬间如梦初醒,异口同声:

“老婆,对你不住,让你久等!”

“纪鸣猪,你到底去哪里了!!!”

一个拥抱蓦地扑进怀里,温暖柔软的臂膀将他箍得结结实实,很用力,很用力,像是永远不想松开,不顾一切的用力拥抱,彼此悬而未定的心脏重重地给撞回原位。

两个孤独的灵魂终于不再游荡,浓烈地相拥在一起,如藤蔓缠绕,动物般的濒死依存。

“伊莎贝拉,请你留下来,”纪鸣舟贴着贝静纯耳廓,“留在我的未来里。”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其实有些颤抖,任由一如寻常的春日、车水马龙的街道遥遥抛在身后。红颜弹指老,几十年也不过转瞬即逝。

“伊莎贝拉......我想听你说爱我。”

炽烈呼吸包裹,是贝静纯熟悉的力度与触感。她看到纪鸣舟戴着的青鸟袖扣,童话的青鸟再一次带来了幸福。她拿脸颊贴上那枚袖扣,像接受幸福的垂青,像贴上了纪鸣舟的心,热烈坦率。神明终于听到她的恳求,将人世间唯一惜存的缘分归还于她。眼前有了色彩,世界终于完整了。她可以拥抱新的人生了。

她不说话,纪鸣舟便拿下巴蹭蹭她的刘海,一夜间冒出的胡茬蹭得皮肤痒痒。贝静纯轻轻笑出声来,带着愿意同生共死的温柔。

“嗯?”执着的男人在追问。

“你说过,如果以后我们遇到悬而未决的问题,这枚硬币就有用处了。”两人稍稍分开半步距离,贝静纯拇指和食指间多了一枚硬币。

“请问:我要不要爱纪鸣舟?”

她腾空抛起硬币,银色闪了闪,落在掌心时迅速闭掌,“正面女王像代表我,背面狮子像是你。”你猜,是女王像?还是狮......”

狮子的“子”还未说完,纪鸣舟的吻落下来,含住她的上唇,轻轻碾磨几下。她的话被他听到,也被他吞掉。

讶然间,掌心攥紧的硬币不翼而飞,大伞“砰”的一声跌落在地,贝静纯瞪大了双眼:你耍赖?

“嗯,我耍赖,你是我人生唯一的例外。”

没有神祇,没有佛祖,爱她是平凡世界赋予他的超能力。纪鸣舟不再说话,加深这个甜极了、深极了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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