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时慌(1/2)
夏时慌
谢峤掐着被角的手微微一顿,而后迅速把它自地上捞了起来。
事已至此,他还能怎么办?
他也很绝望。
可一贯的教养让他看上去仍分外从容,自若地为自己铺好被子,继而神色冷淡,侧目望向少女红得明艳的小脸。
“崔小姐难道不为自己贸然闯进男子卧房而感到害臊吗?”
害臊。
她怎么不害臊。
但其实她不是单纯为看见了谢峤亵裤而害臊。
大家都长了腿,也都穿亵裤,况且他们还是夫妻,有什么不能看的。
她是想到了大婚当夜不小心被她丢出去的册子。
她记得册子上的那双小人都没有穿裤子。
阿姐曾以这个册子叮嘱她,要她待谢峤主动些,没成想她还未看这话本里的内容,今日便误打误撞地见了他这样的一面。
多突然啊。
多冒昧啊。
多害臊啊。
但是她岂不是和他更近一步了吗?
她的指甲扣着门框上的雕花,偷偷瞄他一眼,见谢峤虽趴在榻上,却已是平日里举止端正之态,唯有绷直的唇角泄露了他此时的紧张。
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她自觉摸透了他的脾性。
不过是一个口是心非的傲娇罢了。
表面冷淡,其实心里巴不得她凑过去呢。
她若是此刻退缩,不仅自己会后悔,说不定他待会儿也得在屋里懊恼到捶床叹惋。
所以,她得克服一下她自己的害臊。
她清了清嗓子,莞尔一笑,大大咧咧地迈了进去,颇不见外地抽出桌下的矮凳,搬去了谢峤旁边。
她怎么比从前还要不知羞?
“你究竟想做什么?”
谢峤微蹙了蹙眉,想与她拉开些距离,可这本就是一张随意应付的床榻,他退无可退,只好僵着身子,生怕她再贴近一分。
崔湄把双手搭在膝上,微微倾身,一双含情目怯怯地看着他。
紧接着,少女又羞又轻的嗓音软软传过来:“我想来瞧一瞧你的伤势,还特地带了药。可方才……咳……”
她想起刚进门时看见的景象,下意识撇开目光。
“想来……应当没什么大碍。”
毕竟这只是家法,又不是庭杖。
他自然不会有什么大碍。
不过就是多躺几天,全当休沐。
“你怎么知晓我受了伤?”
昨夜父亲分明嘱咐了主院下人不得走漏风声,难道她用重金收买人心?
她不是没做过这样的事。
从前她对他死缠烂打的时候,为探听他的喜好,收买他身旁的小厮不成,便绕了一个大圈,嘱托崔澜在朝中向他的同僚打听。
如此胡闹,崔澜竟全然依着她。
她能养成这样的娇纵性子,家中娇惯真是功不可没。
可她的答案却令他有些出乎意料。
“我猜的。”
她吐出一口气,似是想起了什么骇人之事。
“我昨夜听见主院里传来杖刑之声,又有生面孔来我院子外守着,分明是想瞒着我什么。可这府上除了你,也没什么好瞒我的,所以定是你挨了家法。”
谢峤静静听完她这番推论,竟觉得有些意外。
算她还知用一用那并没有多少的脑子。
终于知晓金钱并不能解决世上的所有问题。
“崔小姐不必替我挂心。”看也看了,如今他只想把她打发走,“你还有什么事吗?若无事的话,不妨回去多睡一会儿。”
少来这里烦他。
“你还记得我惯睡懒觉啊。”她嘻嘻一笑。
他可真惦念她啊,自己受了伤,还怕她睡不饱。
她自袖中取出一盒药膏,搁在他床头旁的小柜上,热络道:“偶尔早起一日不妨事的,你需要我为你换药吗?这还是上次你送我的药膏。”
“不必。”
他瞥见那药,撇开脸,薄唇紧抿着,流露出几分嫌弃。
呵,分明是军中的金创药。
家中从军之人只有无羁。
他想起那个弟弟匆忙离开,声称要去寻大夫的黄昏。
应当就是他赠予她的。
他的脸上本就无甚血色,配合着这样的神情,落在崔湄眼中,便成了强撑着的倔强。
夫妻本该共同扶持,这样强撑算怎么个事?
若是他不好意思张这个口,那要不……她再主动些?
她抿着唇,往他身前凑了凑,在男人淡薄的目光中,主动牵上了他腰间的系带。
“你……做什么!”
男子先是怔愣一瞬,而后的反应显然比她想象中要更激烈一些。
纵然他此刻身上有伤,仍是自床榻上骤然挪开。
然这一挪,不但牵扯到了他腰上的青紫,更是扯散了她手中捏着的系带。
随着一声“啪嚓”的裂帛之音——
她捏着一根从他寝衣上拽下来的细带,竟难得有些手足无措。
她直直地望着他。
谢峤的面上泛着些诡异的红晕,瘦削修长的手紧紧攥着散开的衣襟,与她仅隔几尺距离。
他的呼吸很重,额上冒出些冷汗,眼尾微微透着些红意。
他素来能忍。
应当是两人的推拉间牵扯了他的伤口,惹得本来平静许多的伤处泛起了剧烈的疼。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罢了。”
他倒抽一口冷气,闭了闭目,额角一跳一跳。
他懒得同她置气,只瞥她一眼,见她稍显不安地搅弄着手中自己寝衣的系带,嘴唇微颤,眸中迅速蕴上些水汽,浮出些许自责与愧疚。
很不想安慰。
但他更不想看她在这儿哭出来。
若是她红着眼出去,旁人该如何想?
“你别哭出来。”
“我没有怪你。”
他其实有些烦。
他不大会安慰人,说出口的话便有些冷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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