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时慌(2/2)
也不知道这样的安慰究竟是有没有用。
他与同僚闲谈时,曾听一位四十多岁的老臣抱怨过,言他的夫人每回与他吵架,都要一哭二闹三上吊,怎么哄都哄不好。
她若是闹起来,该如何是好?
正当他头疼之际,却见崔湄点了点头,把那汪呼之欲出的眼泪给憋了回去,而后乖乖垂首站在了一旁。
他哽了一哽道:“……你怎么还不出去?”
崔湄一怔:“我需要出去吗?”
“你不出去,我如何叫人来换衣裳?”
“其实你可以叫我啊。”她随口答道。
谢峤凝着她,沉默不语,良久,微微叹了口气。
崔湄不是不会察言观色之人,见他并没有赞同之意,也不好赖在这里。
他在害羞什么?
不懂。
好心当做驴肝肺。
她看了看外面的日头,觉得是时候入宫去了,便同他道:“那好吧,那我可走了啊。”
谢峤淡淡“嗯”了一声,还带着些来之不易的松快。
“我今日递了拜帖,入宫去看阿姊,你若有事寻我,晚上再来罢。”
谢谢,他其实不会有事寻她。
她有些依依不舍地望着手中已经被她重新打了个结的细带子,将它小心搁在了药膏旁。
待转身后,她微微蹙起眉头。
不对劲。
仅隔一晚,他待她便又生分了许多,好似时光回溯到了大婚之前。
怎会如此?
*
“姑娘稍等,娘娘梳妆罢就来。”
宫女的茶尚未奉完,崔湄便瞥见外面一道袅娜身影。
她腾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小跑过去,扑进崔潆怀中撒娇:“阿姊,好久不见呐。”
崔潆揉了揉她的长发,笑着打量她道:“你这才成婚多久,真是改不掉的孩子气……怎么都生出黑眼圈了?”
她逐渐敛了笑容。
“你告诉阿姊,谢家苛待你了?”
“没有!”她摇了摇头,“他们都待我极好。”
崔潆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那便是……谢大人折腾的了?”
她沉吟一番,觉得阿姊说得也没错。
她确实是因为担心谢峤,才特地起了个大早,故而没有休息好。
于是她点了点头。
阿姊欣慰道t:“看来阿姊给你的那册子当真颇为有用。”
“是啊。”
她忆起今晨的场景,不由羞涩一笑。
崔潆拉过她,附耳问道:“湄儿可看完了?学懂了?”
“还不曾……”
其实她只看了一页。
若非今日,便要把这事儿浑忘了。
“不行,一定要记得看完啊,后面还有很多新鲜的东西。”崔潆语重心长。
“嗯……”她点头应付着,想起正经事来,“阿姊,昨日谢峤挨了家法,今日便待我分外冷淡,你说这是为什么?”
“家法?”崔潆有些诧异,“为何?”
“谢家家风一向清正严明……大抵是我们昨日一同去了花楼,闹到很晚罢。”
崔潆听着,险些惊掉下巴。
她素闻谢峤冷心冷情,毫无偏私,一度以为妹妹执意嫁他,日后定当受苦。
可今日与她一叙,却发现夫妻二人简直如胶似漆。
甚至连夫妇一同去花楼这样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事都干的出来。
其实湄儿这么做,她并不意外,可谢峤……
她神色复杂地看她一眼。
他也太迁就她了。
难怪会惹谢清源恼怒。
崔潆的脸微微红了红。
“咳……谢大人或许是因妹夫太过疼爱你,宠得你无法无天,才斥责于他,故而今日便待你冷淡了些罢。”
崔湄不服气道:“我怎么无法无天了?”
崔潆又清清嗓子:“你们二人在花楼做了什么?只是饮酒赏乐,还是……两人独开了客房?”
“独开了客房。”
事出有因,崔湄觉得说出来也无可厚非。
“那不就……那不就……”崔潆自觉荒唐,更确信了谢峤是因太过宠溺她才挨罚,亦再说不下去,“总之,你记得他心中是疼着你的,莫要争这一时之气,好好与他继续恩爱才是。”
他又待自己冷淡,原是因不可在父母面前太过放肆吗?
难怪他不如自己惹人喜爱。
还是她们崔府好。
从未有文臣清流的那些什么“君子规矩”。
另一边,崔湄前脚刚走,谢峥惦念着兄长,后脚便去寻他。
亲兄弟之间并不避讳着这些琐事,故而他也从不通传。
谁知他刚一迈进屋子,便嗅到了丝残留在空气中的清甜气味。
她来过了吗?
他心中窦生疑虑。
“公子,崔小姐也真是的——”
墨松一边为兄长整理着新寝衣,一边小声吐槽。
“休要再提。”谢峤毫不留情地打断道。
果然是她。
谢峥的视线随之落在床榻边的小几上。
上面正静静躺着他送给她的药膏。
一旁,则是与墨松手中兄长换下的旧寝衣同色同料的细带,打得正是同心结的模样。
觅向无人处,绾作同心结。
一度欲离别,千回结衣襟。
谢峥眸光微动,心中五味杂陈,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少女怕旁人窥见自己的隐秘春心,一面东张西望,一面小心翼翼地暗打绳结,又脸红心跳,含羞带怯地将药膏与绳结一同放在兄长掌心的情景。
他不是一向厌恶她,不愿见她吗?
她又怎会来这儿?
心中隐隐有一缕无名妒火倏然窜起,他垂眸望向兄长。
“你和她这是做了什么荒唐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