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四时情(2/2)
“场面话,便是犬类性情温顺,是孩童极好的玩伴。”
“那不场面的呢?”
“不场面的,就是朕与你阿姊自幼喜欢小狗。但朕的母亲不得宠,朕那时养不了,你阿姊幼时懂事,又不愿张口索要。”
“如今好容易我们都长大了,有了自由,却碍着这样的身份,总是有些不好意思开这个口……但我们都想要。”
“有你送给我们,便再好不过了。”
“因为这像你干的出来的事。”
崔湄:“……”
虽然听着并不像什么好话,但比起阿姊和陛下,她确实更能肆意妄为些。
崔湄眨了眨眼睛,大方挥手道:“好吧。”
她特地选了只纯白的长毛小狗,望着它湿漉漉的黑眼睛,总是莫名想起那个人。
那个惹她哭,惹她笑,惹她挂牵,惹她沉沦的男子。
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捷报传来的那一日,长安下了第一场初雪。
她一袭红衣,立在城墙上,接了天边落下的一片雪,任由它在掌心化成了水,最后消失不见。
她的眉心绘着一朵红杏,一如他出征之前,连花瓣周遭未曾拭净的浅淡印痕都留了下来。
除却春去冬来,恍若一切未变。
轻萝在一旁搓了搓手,为她笼了笼披风:“小姐,天寒地冻的,咱们回宫去吧。今日捷报刚传回京,姑爷无论如何也得在军中善了后才会回来。”
她只摇了摇头:“他肯定会提前回来的。”
轻萝知道自家小姐的脾性,拿她没办法,只好陪她守在城墙上。
风雪愈发地大,天色逐渐变暗,浓云压得极低,几乎遮住了远处的视线。
她的心跳却莫名快了些,仿佛听见了远方的马蹄由远及近,几乎响在耳畔。
“轻萝,你看见了吗?”她有些欣喜。
轻萝站在城墙上擡眸远望,却只见雪片纷飞,似乎将天地都包裹在白芒里,什么也看不见。
稍不留心,自家小姐便提裙跑下了城墙,转眼间,已至城门之外。
红裙翻飞,像是开在雪月中的一朵红莲。
她望见落雪尽头,有一人孤身打马,疾驰而来。
雪映夜色,犹如白日。
刹那间,崔湄的眸中仅容得下那一抹墨发玄衣。
他望见她,眸中一瞬怔然,周遭仿若忽然遁入静寂。
雪落无声间,只见她弯起了一双极美的眼睛,同他道:“等到你啦。”
他翻身下马,将她一把拥入怀中。
“我好想你。”
那一刹那,熟悉的温软抱了满怀,顿时驱散了他携风雪而来的森寒。
“天寒地冻,你冷不冷,别吹病了。”他温声道。
她擡眸看着他,自他满是柔情的眸中窥见了她的影子。
“一枝红杏出墙来,我不等在城墙外,还能等在何处?”
他笑了,嗓音沉沉,擡手绾了绾她鬓边的碎发,不自觉抚向她的眉心。
“出墙的红杏也该被人连枝攀折,带回家,好生藏起来。”
他打横将她抱起,牵马走入城中,垂眼却见她的小腹十分平坦。
算算日子,离她给自己去信时,已过了数月。
也该显怀了。
他目光微凝:“……咱们的孩子呢?”
她闻言,纤白的手指搭在了小腹上,颇有些羞涩地嗔他一眼,温吞道:“变成炙猪肉了。”
“……”
*
谢峥陪崔湄坐在她来时的马车上,听她道出先前的乌龙,沉默无声蔓延。
他盯着她的小腹,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起初收到信的时候,他甚至有些后悔为何要离她远去,他就该留在府里,好生照看她,陪她度过这段最难熬的日子。
他为了早些回长安,甚至改了部署,从未觉得出征令他如此心焦。
连邱枫都看出来他的心急,干脆包揽了善后事宜,好让他快些回来。
结果骤然得知她没有身孕,一时竟有些哭笑不得。
可他始终悬着的心,不知为何,终于落了下来。
“你真的没有怀孕吗?”
他深吸一口气,不知是第几次问她,声音里夹杂着颇为隐晦的克制。
因着风雪,外面并没有多少行人,马车压过石板,与摊贩的推车一唱一和。
“真的没有。”
她摇了摇头,垂眸凝着他骨节分明的手。
他来时沾染了风雪,她为他暖了许久,自冰凉缓缓暖成了温热。
“终于不冰啦。”
她弯了弯唇角,轻轻呼出一口气。
他眸中微黯。
不冰便好,不冰,便能触碰她了。
“你累不累——唔!”
她话还没问完,谢峥忽然揽过她的腰,迫她坐在他的身前,垂首含住了她的唇。
她骤然失了理智,任由他侵入索求片刻,听见路过的摊贩叫卖声,这才稍稍让思绪回笼,低头一看,腰间的系带已经不知何时被人扯开,露出其间素白的里衣来。
她双手抵在他身前,迫着他与自己分开,稍有些惊慌地望着他。
“这,这里可是马车,我们回去再……”
男子的胸膛起伏不定,闻言埋在了她的颈窝里,深闻着她的气息。
“可我很想你。”
“外面人很多……”
她无声感受着他的变化,一时有些心软。
他擡起她的手,放在侧脸旁轻轻蹭了蹭,声音放得极轻,似乎含着些许委屈:“真的很想你。”
于是她莫名想起了那只眼睛湿漉漉的小狗。
见她神色松动,他轻轻吻了吻她的唇,贴在她耳畔道:“它也很想你。”
她自然知道他在说什么不要脸的话,垂首斟酌了许久,最后红着脸,小声道:“那,那你轻一点……”
其实她也很想他。
很想很想。
他抱着她,低低轻笑一声,指尖划至她的后颈,在反复摩挲之中再度吻了上去。
马车外角挂着的铃铛一下一下地轻响,下人颇识趣地换了条行人更少的路。
大掌覆在她的唇上,好堵住她时不时溢出的轻吟,最后,他咬了咬她的耳垂,松了手掌,沉声道:“乖,唤夫君。”
她早已不知身在何处,骤然得了空气,只大口大口地攫取着,而后带着婉转的尾音道:“阿峥哥哥,是……是我的夫君。”
谢峥的眸色陡然转深。
……
最后,下人颇为贴心地把车停在府前,并未相扰,待他们云销雨霁,她躲在披风里,自觉没脸见人。
“我……我不回去了,等没人的时候,我偷偷溜进去便是。”
他低低笑着,吻了吻她:“我有法子。”
他把她裹在大氅里,径直抱下了车。
她裹在温暖里不可视物,只听小厮追着谢峥道:“公子,大公子听闻您回府,已亲自为您备了菜……”
他顺势捏了捏她的腿,笑道:“替我多谢兄长,不过我还有事,让他们先吃罢。”
“是……”
待他抱着她踹开房门,她自大氅中冒出头来,裹着毛绒绒不解道:“你还有什么事?”
她眸中水波潋滟,轻轻咬着下唇,像是无意的诱引。
让他很想将她剥开。
他再次侵入她的唇舌,在短暂一吻后抚着她的长发道:“带你去沐浴。”
“你总不能这样去见人。”
她点点头,任由他抱着去了温池。
她无甚力气,便由他抱着她沐浴,指腹轻轻抚在她柔嫩的肌肤上,可不知怎地,渐渐就变了。
“……你怎么总是欺负我?”
少女眼尾红红,挂在他身前,满面羞色。
温池里雾气氤氲,水波一圈圈地荡漾。
“……帮你把炙猪肉再变成小宝宝。”
他低喘道。
到后来,她连求他的力气都没了,只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把由他肆意拨弄的哑琴。
前厅,王若芷和谢清源早已明白这两人大抵是不会来了,兴高采烈地随意t端了几盘好大儿特意做的菜,便回了院子。
谢峤守着一桌子的菜,热了凉,凉了热,也不曾等来风雪之中的一双归人。
崔湄不知自己何时沉沉睡去,只知她是被刺眼的阳光照醒,醒来时,身旁人已不知踪影。
身子的不适后知后觉地传来,昨夜的记忆渐渐回笼,瓷白的脸迅速染上绯红。
“醒了?”
冷淡的嗓音传来,她擡手揉揉眼睛,揉去之中的迷茫,却见男子衣冠楚楚地坐在书案后,俨然一副出门归来的样子。
“一大早……你去哪儿了?”她的嗓音带着初醒的柔软。
“入宫,交兵符,而后和兄长学了做菜。”他合上手中的话本,遥遥望向她,“湄儿,不是清晨,已然晌午了。”
她有些茫然:“你为什么要学做菜?”
“他会的,我都要会,他能给你的,我亦能给。”
他起身走过来,眉眼含笑,低头吻了吻她的唇。
“还有一些他给不了的,我会给你生生世世。”
未染情欲,只有疼惜。
“比如他给不了你的爱意。”他低低道。
“再比如……他当初给不了你的一眼万年。”
他于初见时心动,而后此心予她,千千万万遍。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