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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3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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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洛阳一转眼就入了秋,晚上渐渐变得凉爽起来。

恭帝在那般回光返照之后已经完全起不了身,就连吃饭喝水都得有人来伺候。

皇宫还是被禁军严加看守着,但是宫女太监被放出去了一大批。

那些给恭帝生了孩子的妃子有的想得挺开,希望能带上孩子离开皇宫,长烟欣然答允,派了人好生照料她们,只要她们将来不一时想不开要整点儿什么幺蛾子,长烟可以给他们善终。

但有的妃子则是认为她们要与大昭共存亡,恭帝退位那日就一道白绫直接了断了自己。

这是她们的决定,长烟救不了所有人,也没必要去劝她们想开些。

人各有命,t鞭长莫及,这是长烟很久以前便想通的道理。

所以如今皇宫内人烟稀薄,太监宫女基本都围在恭帝的寝殿旁,等着恭帝咽下那最后一口气。

益贵妃已经有段时间没来看恭帝了。

封赫入宫问她是否要同他一起住到煜王府,益贵妃说她得再想想。

恭帝已经彻底没了活下去的价值,按理来说在退位之后他就应该死的。

可他因为长烟那番话彻夜难眠,和太监说他要看益贵妃,太监低着头说益贵妃近日身子不适都在宫里养着,陛下可能暂时看不到了。

恭帝捂着胸口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他其实已经有了预感,只是不愿意承认。

这些年来与恭帝最为亲密的人就是单益君,连皇后都未必有单益君受宠,恭帝几乎把整个后宫都交给了单益君,他让她成为无比尊贵的女人,为何她还要这样待他?

那天夜里,益贵妃穿着寻常妇人家的衣服来到恭帝寝殿。

她绾了个再简单不过的发髻,头上戴着的珠翠也少,看起来素净得不行,没了往日那种华贵的感觉,但样貌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反倒有种天然去雕饰的美。

恭帝感觉到寝殿里来了人,看见单益君的时候他眼睛一亮,但随即又灰败了下来。

单益君还是像以前那般坐在恭帝床侧,她擡手帮恭帝整理凌乱的白发,问恭帝为何不喝药了。

“这些天有太监来我宫里说,陛下不喝药也不进食,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要如何陪臣妾到老呢?”

“益君,你是不是……是不是……”

恭帝终究还是没有问出那些会伤害到他和单益君之间感情的问题。

可单益君像是明白他要说什么,笑着点了点头,“先皇当年因为听信谗言,将单氏一族男丁斩首女眷流放,虽说后来谢太傅为单氏洗清了冤屈,可那又怎样呢?我的父兄被万人唾弃,还在襁褓中的弟弟被人亲手掐断脖子,此仇不共戴天,又岂是帝王再随口不过的一句原来如此能消解的?大昭早烂了,谢太傅一代忠臣,为了能让长烟活下来选择以命换命,长燎更是良将,却被你忌惮利用裘氏除之而后快,定远侯又何尝不是为了大昭才拖垮了身体,可陛下却在他前去文楚的那段日子里与人商议着该让谁来取代他,你怕将来赫儿登基后定远侯权倾朝野,没有人能制衡他,好像陛下手里的臣子就该是被杀的命,谁都逃不掉。”

恭帝太在乎他的权力了,可已经落败的朝廷,这点儿权又有什么用?摆出来的那点儿高架子也不过是为人笑柄罢了。

“所以你,你们,单氏这些年来都在为文楚做事,是你们把大昭的国力耗空的,是你们!”

恭帝又咳嗽起来了,可这次单益君只是站起来退至一旁,没有再像从前那样仔仔细细地帮恭帝拍背。

她脸上依旧挂着灿烂的笑容,“陛下喜好奢侈,每次出行都耗费不少,户部从很多年开始就揭不开锅了,有多少大臣希望陛下能节俭些?但陛下不听,甚至多次克扣军饷钱粮,只为看到洛阳那番虚假的繁华。边关战事紧急,陛下只觉得那些接连不断的战事扰了您的清梦,北羌一纸和谈送到洛阳,陛下甚至不问问那些边关将士的意见就乐呵呵签了。究其根本,若不是陛下给机会,哪儿有单氏出头之日?”

许多次户部尚书领了恭帝的命令都得屁颠屁颠跑到单家希望能得到单家的支持与帮助,单氏当然不会轻而易举答应,就这样单氏不知道往朝廷里塞了多少人,封赫为何能让那么多大臣同意他的做法也正是因为那些人都受过单氏的恩惠。

“若不是单氏苦心经营,让那些寻常百姓有田可种,有布可织,陛下,你可知你所操纵的权术会让多少人为官不正,只知搜刮民脂民膏?你从来不管,出了问题就让大臣想办法解决,解决不了问题就干脆让问题彻底消失,如今的大昭还是单氏努力维持后的样子,要是按照你以前的做法,大昭几年前就该亡国,陛下哪儿还能像现在这样,临死前身边还能有这么多人伺候呢?”

过去很多事情恭帝其实都忘记了。

看见单益君脸上的憎恶神色时他甚至在心里问自己,他不过是做了身为帝王该做的事情而已,为何这么多人都说他罪大恶极?

恭帝眼里的迷糊不似伪装,单益君叹息一声,从袖口拿出一把刀来。

“陛下,您对臣妾怕是无比怨恨吧,臣妾曾经犹豫过许多次,不管是您在皇后面前维护臣妾,还是这些年来对臣妾的宠爱,这些臣妾都看在眼里,自然为之感动,可是……”

单益君停顿了一下,恭帝眼里生出希冀,他以为单益君会“迷途知返”,向他认错。

但单益君却是把刀鞘抽开扔到一旁,坐在恭帝旁边弯起双眼,一边用双手把刀刺入他心口一边说:“陛下是真心爱惜臣妾吗?当年臣妾刚入王府受了多少气,陛下怕是半点儿都不记得了吧!那时单氏还没有崭露头角,陛下不把臣妾放在眼里,陛下是登基后需要用到单氏并发现单氏财力雄厚之后才对臣妾青睐有加的,陛下难道忘了吗?陛下花着单氏经营来的钱赏臣妾金银财宝,好一场闹剧,好荒谬的笑话!”

血溅在了单益君的脸和素色的衣衫上,她松开双手,笑得如同十几岁的少女一般。

恭帝早就迟暮,更没有反抗的能力,他只能瞪大双眼感受着单益君对他的恨以及生机的不断流逝。

单益君从寝宫走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没有人了。

刺蝶宫的人早就让那些宫女太监们都离开,今夜单益君不管对恭帝做了什么,第二日都会变成恭帝因为太过苍老,身心衰竭而死。

“我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还希望公主等找到我姐姐之后,能让我姐妹二人团聚。”

暗处的蝶使点头后悄然离开,一直跟着单益君的老嬷嬷眼底含泪,拿出手帕帮单益君擦拭着脸颊,“三姑娘,咱们收拾了离宫去煜王府吧?”

单益君点头,“好,我们离宫。”

一场秋雨一场凉,洛阳的天不比金陵,气温下降得有些快。

西北战事在戈慎和徐枞阳帮助下屡战屡胜,长烟在后方命人备齐了物资,棉衣和棉被都在加班加点赶制,准备尽快送到前线去。

北羌人支撑不了多久了,冬日里正是粮食缺少的时候,这大半年来的战事已经快耗尽了他们的物资,文楚不打算和北羌合作,甚至直接将大昭收入囊中,北羌这场战事就算打下去也没有特别大的意义,可女皇撕毁了和谈书,势必要等到北羌的一句降。

打仗无非就是一个“耗”字,哪边先撑不下去自然就败了。

女皇撕毁和谈书的行为激起了北羌人的怒火与好胜心,他们的确因为此番屈辱回击了好几次,但戈慎就看准了他们这番急躁的心理,利用地势让应德光的手下去引诱,坑杀了北羌数万精锐。

估计来年开春就能收到好消息了,有戈慎应德光和徐枞阳坐镇西北,长烟十分放心。

恭帝离世,那些在暗地里筹谋许久的人终于按捺不住开始蠢蠢欲动。

玉玺被分成多块,谁能凑齐玉玺碎片谁就能得到恭帝宝藏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

这些年大昭虽然国力日渐衰弱,但恭帝的衣食住行依旧与以前没有任何差别,要说他手里没点儿底子还真不敢这么造作,所以关于恭帝留下了宝藏的传言很多人还是信了的。

在他们眼里皇权依旧是至高无上的,就算恭帝已经退位,但只要他还活着就依旧有影响与号召力。

如今恭帝已死,他那些儿子又都是软蛋,若是不趁此机会起势又更待何时?

当长烟还在洛阳整理局势的时候,柔嘉的信突然从金陵送了过来。

送信的人甚至还是符远谦。

长烟没多问什么,拿到信之后立马拆开,随后不解的皱起眉头,转头问身旁的荔歆:“为何我一点儿消息t都没收到!”

荔歆睁大眼睛有些懵,符远谦赶忙道:“这是陛下的意思,消息一旦传开不仅对文楚不利,还会让前方的将士受到影响,北羌人更是会以此来扰乱我方军心!”

“……”

柔嘉给长烟的信很长。

长烟看完后泪水滴在信纸上,她皱着眉表情复杂,张开嘴喘息了好几下,像是透不过气来一般。

她摆手让身边的人都退下,像是要独自承受这份悲伤。

符远谦上前像是想说些什么安慰长烟,可荔歆却小声在旁边道:“公主需要独自待一会儿,烦请世子爷移步。”

等院子里只剩长烟,长烟的肩膀都垮了下来。

信纸被她紧紧攥在手里,她不明白柔嘉为什么还是会选择和前世相同的道路。

柔嘉死了。

按照她信里的说法,她是故意惹怒姬照,让他杀了自己的。

“阿烟,曾经我以为会和他有个好结局,我生下了阿凉,弥补了过去的遗憾,但我还是不开心,好像我越想要什么,就越会失去什么。”

“我觉得自己好累啊,自从阿凉离开身边之后这种感觉更甚,我知道她在宫里会比待在我身边更好,我也想借此机会和王爷拉近感情,可他对我不仅没有半分怜悯,甚至怀疑我别有用心。”

“公主的职责该是什么呢?定远侯和我说家国在前,儿女情长是再渺小不过的东西,要我珍重自身以待来日,我知道他的意思,可我看不见我的来日。大昭已经被文楚收入囊中,我这个公主更是没了用处,王爷心里没有我,我就算活着也无法为阿凉筹谋多少将来。”

柔嘉早在看见文楚女皇的时候就差不多猜到长烟的身份了。

可她并未点破什么,而是想着长烟在大昭孤苦无依,来到文楚之后找到了家人也是一件好事。

她安心当着姬照的王妃,想着以后若是长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接和她说就好,她们是两世的朋友了,不管怎样柔嘉都会愿意帮助长烟的。

然而当柔嘉发现姬照对她态度冷淡之后,柔嘉的心里想的事情就开始变多。

或许是新婚之后柔嘉待姬照太热情,她这种自然而然的熟络让姬照不是很喜欢,甚至觉得柔嘉以及大昭对他有所图,逐渐在疏远柔嘉。

柔嘉不明白为什么,她也为此做出了许多努力。

直到生下姬凉后她才明白,前世的姬照对她那么好只是因为她好玩儿罢了。

金陵的女子都是上赶着想嫁给姬照,但姬照看不上这些女子,只觉得她们误区。

柔嘉身为公主,心气傲点儿反而让姬照欣赏。

如今她这般上赶着要贴上去,姬照觉得柔嘉和那些寻常女子没有什么不同,自然对她没有兴趣。

眼前的姬照并不是前世那个视柔嘉如掌中珍宝的姬照,是柔嘉做了一场大梦,以为重新来过就能和姬照再续前缘。

可如今她也不过是看清楚了姬照的本来面目罢了。

心眼小,不容人,长烟只是站在那里都会让他觉得煎熬,甚至要利用柔嘉去对付长烟。

柔嘉喜欢的姬照不该是这样的。

可是当柔嘉彻底醒悟的时候已经晚了,她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意志。

于是柔嘉选择了最直截了当的办法。

长烟如今已经被封为公主,她这个公主可是比柔嘉要有用得多,不仅能为女皇办事,甚至还手握权力令人忌惮。

柔嘉很羡慕长烟,一直以来她都觉得长烟很有能力,只要她想她就能做到,不像自己只能被动地等待别人的爱与需要。

所以柔嘉做了一个此生最为大胆的决定。

既然大昭都彻底没了,她自然而然也不是公主,更别提有什么令人忌惮的娘家了。

等将来姬照被女皇原谅,他还是可以四处留情沾花惹草,往王府里带一个又一个的姑娘,甚至会和长烟不死不休。

“阿烟,记得替我照顾好阿凉,我真的很爱她,但很可惜,我不能看她长大了。”

姬照死在某个夜里。

他想和柔嘉行夫妻之事,柔嘉推拒说身子不太痛快,姬照那会儿心情本来就不好,他出奇地愤怒,甩着手问柔嘉这种时候装什么。

柔嘉给姬照喝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补药,她知道姬照爱发脾气肝火旺,说是给他煮了凉茶让他降降火,但这些“凉茶”只会催发姬照的脾气,让他更加怒气冲天,一发不可收拾。

原本柔嘉还想找其他办法,但姬照主动送上机会,她无论如何都不会错过。

“殿下怎么不去找若水姑娘呢?她好像许久没来府里了,殿下出不去,难道她不能来么?难不成是她见殿下如今势弱,就连殿下所仰赖的刘家都被全族斩首,知道殿下没了东山再起的可能,干脆利落地把你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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