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药(2/2)
她缓缓地,摹了下去。
这就是尉迟皞,这就是尉迟皞的模样……
尉迟皞感到痒,转了醒。阿嬗忽而觉得心里一阵心虚,连忙坐了起来,顺势把两只手都抽了回来。尉迟皞心里同样是心虚,虽然半个身子都酥麻了,但还是老老实实跪在床边。
一时安静,一时微妙。
“我去做早饭。”
“不、不用,今日刚好要下山,我自己去前山买点!”
“那,好……”
一时又是安静,一时又是微妙。
微妙到谁都没有在看对方。
“阿嬗,你是害了病吗?”
“不是……只是应佚近日在配新的药方,我帮他试试。”
尉迟皞松了口气,随即又不满起来。
听闻以前狐貍们治病愈伤,应佚给的都是古时的仙药。但古时没有神会惹上风寒,连负伤都是少有的,故而炼药只是古神们打发打发漫长年月用的。而这炼出来的品类虽多,但数量却都是少的。而今狐貍们用的,虽都是百露水,但应佚炼药的毛病却没停。前山的狐貍特别是尉迟家的,偶有什么风寒什么伤痛,但凡被应佚知晓了去的,就会落个给应佚试药的下场。
特别特别是尉迟皞,应佚后来炼的那些稀奇古怪的,像是强身健体柔毛顺发的,又或是减重瘦身缩食催吐的,都会在应佚一句“来尝尝”和一顿拉扯中被迫吞咽下去。
可恨的应佚!也不知应佚让阿嬗试了多少次药,又害阿嬗躺了多少次地板……
阿嬗的手复上尉迟皞的脑袋。尉迟皞这才发现自己的拳头捏得紧,神情也是严肃得很。
阿嬗……阿嬗就在这儿,在他身前,在垂眸看他。
青丝落,锁骨明……这日日见的,却也日日怦然……
“皞?”
“阿嬗……”尉迟皞一顿,猛地起了身,擡着还酸痛的两条腿,一瘸一拐地大步出去了,“阿嬗,你、你再歇一会儿。我先走了,我饿了,我去用饭了!”
尉迟皞就这么跑下山了。
脑袋里空空荡荡,脑袋里满满当当,什么都放不下又什么都想不出……
大抵又是那梦吧……最近总是梦到,可一醒来就什么都想不起来。
本来,尉迟皞还想问问阿嬗关于另一个“皞”的事情,就是去龙王第十三场婚宴的那次,龙王对他说的“重要的是他也叫‘皞’”。他品了好些天,他觉得还有一个“皞”,他在意那个“皞”,在意那个“皞”的身份,在意那个“皞”和阿嬗的关系……
他还在意,阿嬗醉酒时所唤的一声“皞皞”,会不会,不是他。
但其实他不敢问,他不敢先让阿嬗告诉自己。
到贺年的府邸时,应佚正巧从里面出来。
应佚是来瞧瞧贺年过得怎么样的,而尉迟皞是上次下山的时候和贺年约好了,待下次下山采买,贺年给他带新鲜的鱼虾,而他给贺年买些姜午最好的吃食。
见应佚要走,尉迟皞匆匆道过别,跟上了应佚。
应佚瞧了瞧跟在身边却不说话的尉迟皞,问道:“有事儿?”
“你这话说的!我就不能跟你一起安安静静地走一走?”
应佚点头,快步走开,道:“我还有事儿,你要是没什么事儿,就回后山练剑去吧。”
“哎哎!”尉迟皞连忙跟了上去,“我确是有事儿想问你。”
应佚一副看透的表情。
“说。”
尉迟皞又踌躇了一阵,才道:“上次我们一块儿去龙王那儿,他说我也叫‘皞’。我想知道另一个皞是谁。”
应佚顿了顿,尉迟皞见状连忙追问,生怕他搪塞过去。
“他也是阿嬗的弟子吗,也住过四方宅?什么时候的事,是古时吗?”
应佚连忙打断道:“不是阿嬗的弟子,是古时的一只兽。”
“什么样的兽?”
“狐,长得跟今时的你们差不多。当时阿嬗给它的契名,就叫皞。”
“然后呢?”
“什么然后?”
“它后来去哪儿了?也,走了吗?”
应佚看着尉迟皞明显一副在强撑的模样,道:“肉身毁泯,魂飞魄散。”
肉身毁泯,魂飞魄散……也就是说,这世间再也不会有那只狐了。
若要说什么是最无可替代的,那一定是死去的那个。
一旦死了,优点会被无限放大无谁可比,而缺点也会变成优点、特点,更是不可比的。
就算再有一个一般无二的,也只能沦为低劣的仿品。
阿嬗醉酒后的薄绸轻拂,是自己碰巧,白捡到的便宜……
阿嬗收自己做弟子,也是自己碰巧,白捡到的便宜……
阿嬗看自己的时候、关心自己的时候,也都只是……
“怎么,在意那只狐?”
“一只死了多年的兽,有什么好在意的?”对,它已经死了,如今在阿嬗身边的,是他,“我还有事儿,我先走了,我回后山练剑了。”
“哎……”
应佚看着尉迟皞说罢便走的背影,神色暗了暗,没有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