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2/2)
沈槐序让她回家。
玉带巷里,有小孩儿在踢鸡毛毽子玩儿。
姜芷妤笑盈盈的招手道:“我买了粽子糖和点心,过来吃。”
几个小孩儿欢呼一声,屁颠颠的跑过来,仰着脑袋等糖吃。
姜芷妤拆开油纸包,给每人分了几块,方才进门去。
这般大的阵仗,昨儿便得了信儿。
姜老三今日猪肉铺又关门了,正在院子里杀鱼宰鸡。
晴娘也告了假,正在厨房里炸麻花。
这是北地的吃食,沈槐序却是很喜欢。
姜芷妤将点心放下,捏了两块粽子糖,塞进了爹娘嘴里甜一甜。
喂给晴娘一颗糖,她也没走,自后抱着阿娘撒娇,“阿娘偏心,沈槐序回来,你就给他炸麻花吃,我想吃米糕都没有~”
晴娘嗔她一眼,“别胡闹,这油温高,仔细烫到你。”
姜芷妤哼声,赖赖唧唧道:“我要吃米糕……”
“明儿给你做。”晴娘在她手臂上轻拍了下,示意她松手,将两根粗麻花沿着锅边放进了有过,顿时刺啦一声,满屋子的香。
姜芷妤争宠罢,心满意足的走开啦,想了想,去翻了两根晒干的艾草,想了想,又多拿了两根出来。
这样的晦气,定要多些才能洗掉!
姜老三使出了浑身解数,准备了丰盛的午饭。
姜芷妤捏着一根泡过水的艾草,坐在门前等。
临近晌午,哒哒哒的蹄声。
她擡眼,却是见姜小二骑着驴回来了。
沈槐序不在上京这些时日,姜小二都是骑着驴跟小伙伴一同上学堂的。
姜芷妤如今多的是银子,早给家里添了一辆马车,可是姜老三惯用板车拉猪肉,晴娘做工的布庄又离家近,平日里,出了她偶尔出门去茶楼,竟是没人用那马车。
姜芷妤先前不懂,姜小二怎的不要那威风凛凛的马,非要骑那头小青驴上学,但眼下这小屁孩儿骑着驴回来,她忽的有些明白了。
这小孩儿也在想念沈槐序。
“阿槐哥哥回来了吗?”姜止衡问门前坐着的阿姐。
姜芷妤摇摇脑袋,坐着没动。
姜小二也没牵着驴进去,松开缰绳,跟阿姐一样坐着,双手托腮,望着巷子口。
沈槐序一进巷子,便瞧见了那望夫石一般的姐弟俩。
“沈槐序!”姜芷妤眼睛咻的瞪圆了,扭头朝里面喊:“阿爹!将花椒水端来吧!”
沈槐序:?
午时,方才还过分寂静的巷子,顿时响起了许多声音。
沈槐序还未走近,便有人端着饭碗出来瞧热闹了。
行过之处,多了许多打招呼声。
刚走到姜家门前,他身上就挨了一记抽打,有水溅到了脸上。
沈槐序刚想开口,垂眸瞧见小姑娘认真的眉眼,那话又囫囵咽了回去。
姜芷妤用艾草沾着花椒水,将他全身都抽了一遍才罢,朝那盆花椒水擡了擡下巴,道:“净手。”
这叫洗晦,也叫洗尘。
沈槐序乖乖蹲身,用那飘着花椒粒的水仔细净了手,接过晴娘递来的帕子擦干净,扭头看向姜芷妤,眼神问:还要做什么?
“回家吃饭。”姜芷妤闷声道。
姜老三将那花椒水泼在了巷子里。
瞧热闹的街坊都散去了,一家子往里去。
姜老三大着嗓门儿问他一路可顺。
沈槐序‘嗯’了声,看一眼绷着脸的小姑娘,深色衣裳下的手指悄悄逾了距。
姜芷妤浑身一怔,脸颊倏然爆红。
王八蛋!
拍她屁股!
.
姜老三有心问问他战场上如何,但瞧瞧妻女,又咽了回去。
血赤呼啦的,说了只怕是惹得她们吃不下饭。
晴娘也未多说什么,一顿饭,给沈槐序夹了好几次菜。
吃饱喝足,姜止衡擦了嘴巴上学堂去了。
晴娘将没吃完的菜放进厨房,等着晚上热热继续吃,姜老三收拾了碗筷,放进了水盆里泡着等会儿洗。
姜芷妤煮了壶消食茶端来,每人斟了一盏,桌上摆着她买回来的糕点和粽子糖。
这副听故事的架势……
沈槐序不禁笑了,捏了颗粽子糖放进嘴里,才温声开口。
顺德帝所率领的东西十二卫,五万兵马,多是京畿之地的儿郎,鲜少有南边的,不擅水战。
焦灼两月,黔平二王好似被他们打退了,顺德帝大喜所望,下令追击,亲自率领一队兵马,要摘黔王和平王的项上人头。
刚渡江而过,便中了黔平二王的埋伏。
三万人马只剩八千,顺德帝被亲卫护着,逃至百浮山,困了五日。
留守营地的将士臣子,得信儿后,两位将军带着剩余人马去营救顺德帝。
又是三日,久未闻信。
众人无计可施之时,郑宗康出现了。
为今之计,只剩求援,议和,两条路可走。
可几乎所有人摒弃了前者,又无人敢冒后者的险境。
且不说,此去尚不知前路。
便是成功议和,那顺德帝事后追究该当如何?
互相推诿一番,沈槐序被推了出来。
姜芷妤听得心尖儿颤,“你不怕吗?”
沈槐序笑了笑,“怕啊。”
说着,又反问一句:“怎会不怕?”
姜芷妤抱着茶盏暖手,欲言又止,神色忿忿。
那些个坏人!
议和,郑宗康将两位王叔劝回了封地。
黔王很是不解,“将那狼心狗肺的崽子杀了,一了百了岂不更好?”
郑宗康:“杀他简单,可过后呢?两位王叔也要兵戎相见,倒戈相向吗?”
这话一出,两人表情顿时一怔,对视一眼,皆没说话。
“黔南地势复杂,王叔在封地二十年,也是费了心的,如今国泰民安的日子,不好吗?几位堂弟我也许久未见了,还记得幼时,几个弟弟都随了王叔,好弓马骑射,每到秋猎时,总要热热闹闹的去狩猎,回来还要争论一番谁的猎物更好。”
郑宗康说着,垂眸看着自己坡了的脚,“黔南的山水才最是自在。”
黔王想骂人,骂那心狠的老头子。
自家几个混小子是什么德行,他心里清楚的很,弟弟平王家也没出一个像郑宗康这样的聪慧儿子。
若说是年轻时,他们兄弟几个是顶顶佩服王兄的。
那什么满腹经纶的酸话,说的便是他。
也好,那人生来是嫡子,是太子。
可二十年前,太子兄长被杀了。
紧接着,他们几个兄弟,都被老头子撵去了封地。
自此,他们再也没见过老头子,只几个孙辈,每年会回京小住几月,以全天伦。
直到郑宗康腿伤落疾之后,他们才与上京断了往来。
就连给老头子奔丧,他们都被圣旨钉在了封地。
这江山,是他们兄弟几个流血流汗跟着老头子打下来的,跟那龙椅上坐着的狗崽子有甚干系?可老头子将那位子给了他。
那狗崽子不偷着乐便罢了,还敢将手伸到他们封地来,当真以为他们是泥捏的不成?
平王也无话可说。
能说什么,便是他与几个兄弟同室操戈,最后胜了又如何?
他头回上战场是跟着两个哥哥的,那本该穿透他胸腔的利刃,被三哥抓住了,那偷袭他的,被二哥杀了头,血洒在脸上时,他边哭边跟着两个哥哥突出重围。
他们骂他胆小,却又将最后一口暖身子的酒给了他。
“两位王叔回封地吧,从此,上京臣子不入你们封土。”郑宗康道。
黔王憋了憋,没忍住问:“你不想坐那高位?”
郑宗康目光坦然,“想。”
黔王一喜,正欲开口。
“可不能,”郑宗康又道,“我担不起篡位的罪名,也受不住天下臣民的骂声,尸骨铺出来的路,不是我走向那龙椅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