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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 第 68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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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君,姜二娘虽兵力不多,但不可不防,您需多加小心,万不能被她趁虚而入。”

斥卫拱手送信。

阳光溢进窗台,盈在女将的脸上,女将微颔首,点漆似的眸子透着一股儿凌厉,不像是养尊处优的县君,更像是一位征战沙场的女将。

——事实上,她也的确是。

认真掰扯起来,严三娘能被端平帝破例封为将军,还是占了她的光。

因为有她的先例,所以端平帝在严三娘的事情上愿意网开一面,认下一位女将军。

而盛元菱之所以没有被封将,原因再正常不过——她是宗室女,是盛元洲的嫡亲妹妹,更是端平帝登基以来封的唯一一位县君,她的赛道在宗室那,晋升方式是县君郡君,而不是以人臣来论封将军。

“阿兄身体可好?”

看完书信,盛元菱问斥卫。

没有问战况,而是问身体,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在她心里,兄长的性命远比战场的胜负来得重要。

斥卫笑了一下,“县君放心,王爷一切安好。”

“王爷彼时已抵达中原之地,与姜二娘两军对峙,互有试探。”

盛元菱不问战局胜负,斥卫便不说,只捡盛元菱爱听的话来说,盛元菱听了一会儿,眼角眉梢的凌厉迫人之气散去大半,日光盈在她眉头,她拿着书信笑了起来。

“既如此,我便也放心了。”

盛元菱笑道。

盛元菱手指轻叩案几。

亲卫大步而入,拱手听命,“县君。”

“我命你准备的东西眼下如何了?”

盛元菱问道。

亲卫道,“回县君的话,此时已准备妥当,停在王府后院之中。”

“很好。”

盛元菱微颔首,眼睛依旧在笑,只是此时多了些其他味道,“既已准备妥当,你便与斥卫一同走一趟,将这个礼物亲自送到阿兄面前。”

“喏。”

亲卫拱手应下。

盛元菱与兄长盛元洲的关系极好,如今盛元洲出征在外,盛元菱送些东西再正常不过,斥卫习以为常,送完盛元洲的书信,便与亲卫一同去取盛元菱送给盛元洲的礼物,准备今夜便出发,尽快送到盛元洲面前。

但当他来到后院,来到盛元菱准备的礼物前,见多识广从尸山血海里活下来的斥卫双腿一软,险些跪在礼物面前。

——那哪里是礼物?而是用上好的金丝楠木打造的棺材!

给正在打仗的人送棺材,这简直是咒那人去死,更别提那人是皇叔盛元洲,是大盛最后一颗擎天柱,给这样的人送棺材,是盼着擎天柱战死沙场,然后大盛灭亡吗?

盛元洲不在郑地,盛元菱便是郑地的主子,这样的话斥卫哪敢问?

只惊悚看着面前做工精致又华美的棺材,磕磕巴巴问一旁的亲卫,“呃,你是不是带我走错了地方?县君送给王爷的礼物另在他处?”

“没有,这具棺材的确是县君给王爷准备的。”

斥卫一脸惊恐,亲卫笑了一下,伸手拍了拍斥卫的肩膀,“县君道,她已做好王爷为国捐躯的准备,若王爷去了,她便来替他,断不会让王爷有后顾之忧。”

斥卫微微一愣。

他忽而想起,从他送信到出来,县君不曾问过一句王爷的战况如何,他以为县君是关心王爷更甚战况,所以只问王爷的安危,而不在意战局如何。

可如今来看,这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幼跟随王爷南征北战的县君从不是困于个人得失之人,更不在乎富贵是否能够长久,她眼里看的,耳里听的,是与王爷一样的山河万里,家国情怀。

斥卫静了一瞬。

半息后,斥卫缓缓转过身,向盛元菱所在的庭院一鞠到底。

“县君,属下一生最眼拙之际,便是将您看轻。”

斥卫低声说道,“您与王爷一样,都是大盛的肱骨之臣,国之栋梁。”

王朝如行船。

在王朝即将崩塌之际,会有无数人想尽办法逃离这艘破船,可也有一种人会逆天而行,死而后已。

两种行为没有谁比谁高贵,但后者的行为,哪怕在助纣为虐,也会在青史上留下浓重一笔。

——顺势而为是人性使然,可逆流而上,却是摒弃了人性的所有劣根,是值得大书特书的人性的璀璨夺目。

·

虽已过了盛夏,但秋老虎的日头依旧毒辣,席拓一路急行军,将士们累得满头大汉,映着明晃晃的日头,他们几乎有些睁不开眼。

“原地休整一刻钟。”

敏锐察觉到将士们的辛苦,席拓勒马,一声令下。

副将与亲卫对视一眼,从彼此眼里看到疑惑。

——这位有冷面阎罗之称的大司马竟是一位仁义的主儿?

副将亲卫心中虽纳闷,但还是遵命而行,下马休息。

原因再正常不过,一来席拓是主将,他们会无条件服从席拓的命令,二来么,他们也累得够呛,千里奔袭这种事简直是拿自己的寿命来打仗,一般人根本撑不下来。

怪不得汉朝的霍去病死得这么早,卫青也不是长寿之人,经年累月急行军,能活到四十岁便是一个奇迹。

......等等!大司马今年多大了?

副将眸光微微一滞,视线落在席拓脸上。

男人约莫三十岁出头,身材高大,眉眼锐利,是典型的冲锋陷的悍将,一身的杀伐凌厉之气。

只是与其他将军不同的是,这位大司马不太爱说笑,眉宇之间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郁之气。

说是阴郁之气,其实也不大准确,认真打量起来,那种情绪应该是极淡极淡的薄愁,好似这个世界上没有能让他开心的事情,好似他活在这个世界上,是一种煎熬折磨。

“......”

完犊子了。

擅长千里奔袭,气质里又带着一股子的厌世情绪,这明显是奔着英年早逝去的啊。

副将想劝劝。

这么惊才绝艳的一个人,怎么说也得多活两年,不能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不是?

副将递上水壶,努力拉家常套近乎,“将军打下郑地之后有什么打算?”

“没有打算。”

满脸写着生人勿近的席拓却意外好说话,手微擡,谢绝他的水,甚至还对他道了一声谢,“多谢,我有水。”

副将被这句谢砸得晕晕乎乎。

家人们,谁懂啊?传闻中的大司马不是青面獠牙,更不吃人,他与二娘大哥一样礼贤下士,是个难得的好人!

副将还想再说两句。

但男人似乎有心事,目光看向远方,原本便略显墨色的眸色此时比刚才更深了一分。

席拓如此,倒让副将不敢再乱说话,忍了又忍,才忍不住问了一句,“大司马有心事?”

“姜二娘的法子行不通。”

男人并未瞒着他,“盛元菱虽悬心盛元洲,但并不会因为盛元洲的安危而方寸大乱,仓皇献城。”

副将一惊,“这可怎么办?”

“咱们只有这点兵力,如果硬碰硬,根本就不是盛元菱的对手。”

“不急。”

席拓转过脸,面上没有丝毫表情,语气也极其平静,“可让我单骑入城,由内破城。”

“???”

这真的不是您的金蝉脱壳之计吗?

副将张大了嘴,半日没找到自己的声音。

席拓一晒,“罢了,只当我没有说过。”

“别,别啊。”

想起姜贞的交代,副将期期艾艾开口,“二娘说了,您是三军主将,让我们一切全听您的,您说怎么打,我们便怎么做,决不能违逆您的命令。”

席拓面上没什么表情。

这仗本来就没得打,全靠席拓逆风翻盘,副将咬了下牙,豁了出去,“大司马,您准备什么时候单骑入城?需要我们配合您做什么?”

“?”

真的敢放他走?

席拓掀了下眼皮,目光落在副将脸上。

这是一个很年轻的副将,充其量不过二十出头,一脸的青涩与稚气,几乎把新兵蛋子写在脸上。

这样一个人,若在盛军里,纵然得上峰提拔,也要二三十年才能做到副将的位置,可现在,他就是副将,是主将之下的统帅全军。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姜贞的确做到了她揭竿而起时对世人说过的话——不拘一格降人才。

“不需要你们配合我。”

席拓收回视线,淡声说道,“你们只需要做好准备,十日后前来接手城池便好。”

“???”

大司马莫不是在说笑?您一个人便能让全城将士束手就擒?!

副将眼睛瞪得像铜铃,但到底没有问出心里的这句话。

——如果这人是席拓的话,那么一切皆有可能。

奴隶出身却能刑掌天下,官拜大司马,他的辉煌战功足以让所有看重家世出身的权贵们哑口无言。

副将遵命行事。

十日后,郑地最边缘的那座城池果然如约打开城门,象征大盛的旌旗被人拔下扔在地上,新插上的旌旗,是代表起义军的旗。

副将瞳孔微微放大。

果然是大司马,攻打郑地的事情稳了!

二娘到底是二娘,连大司马这种将才都能驾驭!

一时间,副将对席拓与姜贞的敬佩不分高低,同时达到顶峰。

盛军不战而降的消息传到盛元洲营帐。

与消息一同传来的,还有盛元菱派人送来的棺材。

棺材抵达营地,诸将脸色微微一变。

县君简直荒唐,怎能做这种不吉利的事情来?

诸将觉得不吉利,盛元洲却很喜欢,他绕着棺材走了一圈,手指轻抚着棺木上面的精致纹路,笑意便从他眼底漫了出来。

“元菱做得很好,我很喜欢。”

盛元洲吩咐周围亲卫,“去,将这口棺材安置在我的营帐前,以后我每次出征,都要擡着这口棺材。”

“???”

王爷,您这种行为与咒自己死有什么区别?!

亲卫与诸将们还想再说什么,但盛元洲大手一挥,拒绝所有人的劝诫。

——他以这口棺材告诉所有人,他没有打算活着回去。

棺材摆在自己营帐前,只需擡头便能看到,盛元洲很是满意,连带着对丢失一座城池的事情都不甚在意了。

“往而不来非礼也。”

盛元洲声音清朗,“姜二娘既送我这份大礼,我自然要双倍还她。”

是日,盛军再次调动。

运送粮草的赵修文很快察觉到不对。

可惜的是,他发现的时间已太晚,当盛军的旗帜从周围冒出来,他知道自己已成为盛元洲拿捏婶娘与叔父的软肋。

但他不会成为婶娘与叔父的软肋。

一如阿和当年所说,他应该是婶娘与叔父的盔甲。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赵修文焚烧所有粮草。

粮草既然送不到婶娘手里,那便索性毁掉也不能进入盛军的肚子里。

冲天而起的火光为赵修文的撤退争取了时间,他与剩下的人兵分两路,将士们往生,他只身赴死。

当箭匣里的弩|箭消耗殆尽,当周围全是盛军,他看着姜贞的方向笑了一下,而后毫不犹豫拔剑自刎。

“叮——”

破风而来的弩|箭撞开他手中佩剑,剑锋擦着他的脖颈而过,让那节暴露在盔甲之外的脖颈迅速染上一抹红。

“本王以两万人来追捕你,为的不是换一具尸体。”

盛元洲的声音响起。

赵修文擡头,入目的是盛元洲懒懒放下弓弩。

原来皇叔盛元洲真的有百步穿杨之箭术。

赵修文自嘲一笑。

如狼似虎的盛军冲上来,顷刻间将赵修文绑得结结实实。

盛元洲声音朗朗,“传信姜二娘与豫公,言本王与修文一见如故,特邀修文在本王帐下小住几日,二娘与豫公不必挂心。”

*

“不必挂心个鬼!”

左骞破口大骂,“盛元洲这个时候抓修文能安什么好心?肯定是借修文来威胁大哥与嫂嫂!”

谁说不是呢?

在这个节骨眼把修文哥哥抓走,为的便是牵制阿娘与阿父。

相蕴和眉头紧锁,看向相豫章。

大抵不敢相信自己最看重的侄子就这么被盛元洲抓了去,相豫章拿着盛元洲的书信翻来覆去地看,唯恐自己漏下什么关键信息。

看相豫章这般紧张赵修文,被盛元洲拍来送信的斥卫微微一笑,“左将军这话便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家王爷光风霁月,怎么作出那种小人之事?”

“豫公放心,我家王爷不过是与赵将军一见如故,故而设宴相请罢了。”

斥卫声音不急不缓,“豫公若是不放心,大可亲赴王爷营帐一观。到那时,豫公便能明白我家王爷待赵将军之心。”

左骞脸上一白。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威胁,让大哥去换修文。

但相豫章从来不是会受人威胁的人。

他听到声音,放下手中书信,挑眉瞧了瞧面前因有修文在手而趾高气昂的斥卫,然后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作者有话说】

盛元洲:本王有赵修文在手,看你能掀起什么风浪———卧槽!相豫章你不讲武德!!!

相豫章:啧,搞政治的心都黑,皇叔看来是只会打仗不懂政治啊。

盛元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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