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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 第 69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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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告诉你家王爷,修文的命是命,但跟随豫章征战天下的将士们的性命更是命,豫章做不出拿他们浴血奋战打下来的城池去换修文一条命。”

相豫章沉声开口。

使者脸色微变,“豫公?!”

相蕴和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阿父果然不会救哥哥。

严三娘轻叹一声。

石都擡手掐了下眉心。

左骞冷哼一声,没有接话。

因为他知道,此时无论说什么,都无法改变兄长的主意。

所有人因相豫章的话陷入沉默,姜七悦看看这个,瞧瞧那个,跟着众人一起沉默。

“你这人虽滑头,但有一句话说对了。”

迎着使者震惊目光,相豫章自嘲一笑,“我放弃修文之事,的确对不起我死去的兄长与父亲。”

使者如同抓到救命稻草,“既如此,豫公便该——”

“噌——”

相豫章佩剑出鞘。

寒芒在相蕴和眼前闪过,她尚未反应过来,便被相豫章反手推开。

脚步向前跄踉的那一瞬,她清楚看到突然拔尖的父亲干脆利落把佩剑往上送。

使者彻底傻眼。

不是,相豫章不是出了名的混不吝吗?怎会因为他的三两句话便寻短见?

这种场景别说使者没见过,以相蕴和为首的众人更没见过,一时间阻拦的阻拦,劝说的劝说——

“主公三思!”

“阿父!”

“义父你做什么?”

房间里乱成一团。

相蕴和虽不精于武功,但石都与严三娘却是好手,两人一左一右抱着相豫章的胳膊,阻止相豫章的动作。

“主公心怀天下,岂能因这点小事便拔剑自刎?!”

严三娘急声说道。

老成持重的石都的声音此时不比严三娘好多少,“主公纵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公主与姜王想一想,您若是去了,姜王与公主——”

石都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到一缕青丝晃晃悠悠落下,仿佛在无声嘲弄,他们此时的动作有多滑稽。

“你们想到哪去了?”

相豫章一言难尽,“我是那种一言不合便自尽的人吗?”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像他这种缺德到家的人,一看就是能长命百岁的主儿。

相豫章甩开一左一右的两个人,俯身捡起自己削下来的发丝,随手割了块衣袖缠着,递到使者怀里。

“?”

您闹成这个样子是想做什么?

人的想象力到底有限,使者擡头看了又看佩剑还鞘的相豫章,没有想明白他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唉,放弃修文的确是我不对,我也的确对不起大哥与父亲。”

相豫章一声长叹,“既如此,我便割发代首,与我那短命鬼的兄长父亲一刀两断,再没他们这样的兄长与父亲。”

“????”

您这是大逆不道!!!

相豫章一唱三叹,“既然没有了兄长与父亲,那么修文便与我没有任何干系,既然没有干系,那我凭什么要拿那么多的城池来换他?”

“????”

您说的这是人话吗?!

“哦,对了,帮我给修文捎句话。”

相豫章道,“就说我没本事,救不了他,这以城池换他性命的赔本买卖,让他另请高明吧!”

“......”

确认过眼神,这位枭雄是位比狠人多一点的人——简直是个狼灭!

“石都,送客。”

相豫章吩咐石都送瘟神。

相豫章的这么一波操作下来,别说使者难以接受,此时的石都也有点发懵。

但毕竟是在盛军中备受霸凌的人,在应变能力的这种事情上石都一骑绝尘,听到相豫章叫自己名字,石都很快反应过来,嘴角微微抽着,对原本机警善变此时呆若木鸡的使者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贵使,请。”

石都道。

使者回神,但没有完全回神,走路像是踩在棉花上,整个人都晕乎乎的,找不到自己的方向。

我在哪?

我是谁?

我在干什么?

哦,我是使者,来谈判,但相豫章这厮不仅不接受谈判,还直接把桌子掀了——当场跟赵修文恩断义绝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使者深深为赵修文感到不值。

“豫公,您当真如此?!”

使者悲愤开口。

这一刻,他仿佛不是盛元洲派来的使者,而是被相豫章放弃的赵修文本人。

相豫章没搭理使者的哀怨发问,只对身旁的严三娘道,“回头写信告诉贞儿,让她写家谱的时候把父亲大哥和修文全部剔除出去,就说母亲感而有孕,所以有了我。”

“喏。”

严三娘神色复杂点了头。

“......”

简直是一群疯子!

有这群群疯子当对手,绝对是王爷一生之耻!

使者骂骂咧咧走出房间。

“石都,七悦,你们两个跟着使者走一趟,把我的话说给修文听一听。”

怕使者不把自己的话说到位,相豫章不忘安排人,“就说我没本事救他,让他自己想办法吧。”

“……”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

使者拔腿就走,生怕慢一步,就被这群没道德没底线的人玷污了自己为数不多的道德底线。

“义父,我知道了,我这就跟使者一起去见兄长。”

姜七悦脆生生应了下来,与相蕴和一行人简单道别后,便去追使者。

两人身影彻底消失在长廊,相豫章再不端着虎踞一方的王者风范,屈膝盘腿,一身匪气,“盛元洲这位王爷做事这么不讲究,咱们还跟他讲究什么?”

“传我将令,全力搜捕盛元洲亲近之人,剁了手脚割去耳鼻送到盛元洲面前。”

相豫章笑眯眯道,“他既想打不择手段的仗,咱们便奉陪到底。”

论没有底线,他还没怕过谁。

*

“相豫章果真是这样说的?”

消息传到盛军主帐,盛元洲写信动作微微一顿,从案几前擡起头来,“相豫章竟不认赵修文这个侄子?”

使者连连点头,把相豫章割断的头发擡手奉上,“王爷,有相豫章断发为证。”

亲卫取下断发,快步送到盛元洲面前。

盛元洲放下狼毫,手指捡起断发。

这的确是习武人的头发,而且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精壮男人。

“王爷,相豫章派来义女姜七悦与赵修文断绝关系。”

想起这件事,使者便替赵修文委屈,“赵修文为姜二娘出生入死,竟换来这样一个结果,属下为他不值。”

盛元洲掀了下眼皮,倒不觉得太过意外,白手起家走到这一步的人哪会是仁义敦厚的人?不择手段与薄凉狠辣,才是这位枭雄的底色。

正是因为知晓这位枭雄会对赵修文见死不救,所以他的计划里根本就没有相豫章会拿城池换赵修文的举动,他的计划是声东击西,以赵修文为诱饵,将姜贞与相豫章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在他身上,从而放松对其他地方的防御,如此一来,西北的梁王与江东的楚王便有可趁之机。

不错,他已私下许了这两位乱臣贼子的王位,只要能合力绞杀相豫章的势力,便对他们裂土封王。

当然,这只是权宜之计,相豫章身死兵败的那一日,便是他对梁王楚王动手的黄道吉日。

梁王楚王也知他的用意,但此时相豫章夫妇声势浩大,他们三家若不联起手来,这九州天下定会成为相豫章的囊中之物。

故而他们摒弃前嫌,暂时结盟,待杀了相豫章,夺了中原之地,他们三方势力再一决雌雄。

只是赵修文虽是一个引子,但也不能疏忽大意,被相豫章救走,听使者对相豫章大骂特骂,盛元洲淡淡一笑,只问自己关心的事情,“石都有将帅之才,不可不防。姜七悦的本事又如何?”

“此女是相豫章收的义女,食量极大,心思单纯,除却力气渐长外,剩下不足为奇。”

使者本就是人精,与姜七悦一路而来,足以让他把姜七悦的底细摸清楚,“她之所以被相豫章收为义女,是因为相豫章的女儿相蕴和喜欢她,故而相豫章爱屋及乌,擡了她的身份,充作义女养在膝下。”

听上去平平无奇,但盛元洲还是交代了一句,“看牢些,莫让她生事。”

“王爷放心,他们两个翻不起风浪。”

使者一口应下。

是夜,石都与姜七悦被人带去见赵修文,盛元洲的卫士们寸步不离跟在他们身边,生怕他们多说一句话。

听完石都得转述,赵修文摇头苦笑,叹了一声,“此话的确是我叔父能说出来的。”

“义父已经不是你叔父了。”

姜七悦甜甜一笑,好心提醒,“义父说了,从今以后与你再无关系,他不是你的叔父,他也不是你的侄子。”

“......”

倒也不用说得如此直白。

赵修文摇头苦笑。

相豫章派来的人竟这般没心机,卫士们松了一口气。

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不足为虑,他们只需要把石都看好,赵修文这里便出不了乱子。

然后,他们很快被打脸——

小姑娘一巴掌拍晕看守她与赵修文的卫士,卫士倒地的时候她又擡脚勾了一下,不至于发出太大声音,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堪称让人叹为观止,哪怕是叔父与婶娘来做只怕都没她这么悄无声息又干脆利落。

“......”

失策了,原来只以为是叔父给阿和找了个小伙伴,不曾想却是给阿和找了个宝藏臂膀。

这种天生神力的人比军师那种千年老狐貍都稀少,三娘是从哪挖出来送到叔父面前的?

赵修文看了又看面前风风火火忙碌着的小姑娘,心里又震惊,又疑惑。

“大哥,你愣着干嘛?”

姜七悦三两下扯下卫士身上的甲衣,丢到赵修文怀里,“快换上,咱们要走了。”

赵修文回神了。

——看来石都只是一个吸引盛元洲注意的幌子,真正来救他的人是七悦。

“多谢。”

赵修文道了一声谢,迅速去穿卫士的甲衣。

作为是盛元洲威胁姜贞与相豫章的人质,赵修文的待遇并不差,除了没有自由外,剩下衣食住都很被优待,身上衣服的料子比他在姜贞手底下做事时穿得还要好,一看就是盛元洲让人拿自己的衣料裁制的衣服。

这种料子赵修文不大喜欢,不耐穿,而且质地格外滑,外面套上卫士的甲衣时,要将甲衣绑得紧紧的,才不至于甲衣滑不溜秋不贴身。

绑得紧,自然便有些耽误时间,姜七悦见他低头绑甲绑了好一会儿,不免有些焦急,“大哥,你别磨磨蹭蹭了,咱们的时间不多,得赶紧走。”

“......好了。”

赵修文道。

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说磨蹭,赵修文有些好笑,但此时的确不能耽搁时间,他将上面的甲衣系好,要胸口护住了,其他问题都不大。

姜七悦看了赵修文一眼。

恩,甲衣穿好了,头盔也带上了,外面光线暗的情况下,很容易被人当成盛军的卫士。

而赵修文方才穿的外衫,已被她换在卫士身上,把穿好衣服的卫士丢在赵修文床上,再把被子盖在他身上,远远一瞧,还真以为是赵修文在床榻上熟睡。

一切准备妥当,只欠一把火。

放火是个细致活儿,既要艺高人胆大,还要心细如发,应变能力极为敏锐,扪心自问,艺高人胆大姜七悦能做到,心细如发与见风使舵便与她没什么关系,所以这件事自然交给石都,让他来完成。

姜七悦把被子盖在卫士身上。

“走水了,快救火!”

焦急声音突然响起。

紧接着,是火光冲天而起,让置身于营帐中的姜七悦与赵修文都感觉到一股热浪。

“成了!”

姜七悦心中一喜,展颜笑了起来,“大哥,咱们走!”

赵修文微颔首。

“看好赵修文,万不能让他趁乱跑了!”

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卫士们的声音紧接着传了进来。

姜七悦与赵修文对视一眼,立刻做出选择——一个坐在案几旁吃宵夜点心,另一个按剑而立,低头垂眉。

帘子被人掀开,一队卫士走了进来。

卫士们看也不看吃东西的姜七悦与杵在一旁装木头的“卫士”,径直走向赵修文的床畔。

“我大哥还在睡呢,你们小声点。”

嘴里的东西塞得满当当,姜七悦说话有点含糊。

盛元洲待赵修文如上宾,卫士们虽有严密监视任务,但对赵修文却极为有礼,听姜七悦说赵修文还在睡,便放轻了脚步,轻手轻脚往床榻处走。

床榻上的人背靠众人而躺,从发髻与衣服来看,的确是赵修文。

但卫士们仍不放心,继续往前走,要看到赵修文的脸才放心。

扮卫士装木头的赵修文眼皮轻轻一跳。

——果然是盛元洲的嫡系卫士,行事缜密,从无疏忽,连这种细节都能注意得到。

姜七悦亦察觉了卫士们的用心,擡手拍了拍手上的点心屑,面上笑盈盈,神态一团孩子气,眼睛却一眨不眨盯着卫士们的动作。

“石都,你怎么来了?”

姜七悦突然开口。

众亲卫一惊,连忙回头。

石都这个时候过来,定然是为了救赵修文的。

看守石都的是那支卫士?怎这般无能,竟将石都放了出来?

卫士心中腹诽,右手已按上腰侧佩剑,身体呈进攻姿态。

——王爷要赵修文好好活着,但却没说不能杀石都,这种紧要情况下,将石都斩于剑下是最好的选择。

可当他们转过身,却发现营帐里并没有石都的身影,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一手托着腮,另一只手拿着点心往嘴里送,神态娇憨,举止可爱。

“石都叔叔居然这么厉害的吗?”

小姑娘笑眯眯问他们,“我只是叫一下他的名字,便把你们吓成这样?”

“......”

相豫章是怎么教孩子的?这样的话也能说?

卫士们虚惊一场,腰侧佩剑还鞘。

“七悦姑娘,您是孩子,我不跟您一般计较。”

为首的卫士面冷话更冷,处处透着威胁之意,“但方才那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若再说,便不是现在的结果。”

姜七悦轻哼一声,“哼,什么结果不结果的?你们就会欺负人。”

“不许我大哥出门,还把我一起困在这儿,当心这件事被我义父阿娘知道了,把你们扒皮抽筋,剁碎了喂狗!”

“七悦姑娘慎言。”

卫士面上闪过一抹不耐之色。

小姑娘做事胆大妄为,几乎把天不怕地不怕写在脸上,但一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孩子能掀起什么风浪?

只要他们看好赵修文,防备好石都,便能让王爷拿捏住相豫章与姜二娘的软肋,从而让王爷在这场中原之地的争夺战中脱颖而出,让摇摇欲坠的大盛再一次迎来昌盛。

世人眼底腐朽不堪、早该被踢进历史垃圾桶里的大盛,曾是他们的父辈们浴血奋战打下来的,他们怎会让父辈们的鲜血付之东流?

他们一定会赢,赢得漂漂亮亮。

卫士们不再理会姜七悦,转身回头,去看床榻上的赵修文的脸。

“石都叔叔,你终于来了!”

身后又传来姜七悦的声音。

又是小孩儿在逗人,卫士们没有把姜七悦的话放在心上,但尽管如此,还是有两人回头瞧了一眼,唯恐这次是石都真的来了。

可他们只觉得眼前一花,后脖颈处便挨了狠狠的一下,剧痛让他们瞬间失去意识,悄无声息倒在地上,而领头的卫士尚未发现身后的异样,此时已走到床榻前,擡手去掀“赵修文”身上的被褥。

一记手刀落在卫士后脖颈。

掀着“赵修文”身上被褥的动作微微一顿,卫士倒在床榻上。

姜七悦拍了拍手,声音里带着小骄傲,“石都叔叔虽没在,可是我在啊,我的功夫不比石都叔叔的差。”

“是,我们七悦最棒了。”

赵修文忍俊不禁。

姜七悦下巴微擡,“那当然。”

营帐内的卫士们全部被放倒,营帐外的火光越来越烈,这时不走更待何时?

三日后,火光冲天而起,瞬间将盛军营地点燃。

“走水了,快救火!”

“不要乱,保护王爷!看好赵修文!”

短暂慌乱一瞬后,盛军答应很快恢复秩序,有条不紊地组织救火与防备。

这种情况下,在盛军手里救人不亚于天方夜谭,可就在所有盛军都从张皇失措中逐渐平息下来时,一个个头还没长枪高的小姑娘纵马挺枪,在固若金汤的盛军营地中杀出一条血路来——

“挡我者死!”

马背上的人声音脆生生,却无人质疑她的话——因为真的会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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