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试探(1/2)
第22章第二十二章试探
太子将人带回行宫救治,因猎场上出现凶兽,险些伤及太子,连圣上都惊动了,特召了太医来为喻良臣诊治。
好在这一箭未入心肺要害,太医取了箭又开了药,叮嘱喻良臣好生休息,便回去圣上那儿复命。
太子容夙全程都在一旁,见过那伤处血肉横翻,愈发想到若这伤落在自己身上该是如何,对喻良臣更是亲近几分:“你且安心休养,今日之事甚为蹊跷,孤定给你个交代。”
喻良臣却摇头道:“伤的是臣下,但二殿下却是切切实实救了殿下性命,殿下非但不能因臣下之伤发难,还要重谢二殿下。”
容夙也知道这样做才是最好的,但又怕舍命救他的喻良臣心有怨怼,眼下听他主动提出,便知他是全心全意为自己考虑,倒是更添几分感动。
“对了,你这额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方才太医已一并包扎完毕,看那伤口,似乎亦是箭矢所伤。
喻良臣轻抚伤处,眸中微微一闪,却似无所谓道:“围场之中多乱箭,小伤而已,殿下不必挂心。”
容夙闻言却并未放心,反而道:“可知是何人伤你?一日之中有两起事故未免太过巧合,莫非是有人有意为之,待孤禀明父皇,必将彻查此事。”
喻良臣见劝不住,只能道:“并非是其他心怀叵测之人,是昭明公主追赶猎物,臣下不凑巧,正撞上了。”
容夙没料到得到这么个答案,此事撞在昭明手里,只能喻良臣自认倒霉,但话却不能这么说,容夙清咳一声,正色道:“既是昭明之过,也不能太纵着她。孤好歹是她兄长,无论如何也该叫她来同你致歉才是。”
喻良臣等的便是容夙这句,又听太子细细叮嘱一番才露出几分疲色,太子亲自扶他躺下,方去上林苑行宫。
容夙到时,二皇子容岳正在殿前,他发落了险些误伤太子之人,又命人送了好些补品伤药至喻良臣处,随后又亲自至圣上面前请罪,自称驭下不严险些伤及太子,然那头吊睛白虎同样被送到了圣上跟前,哪怕圣上并未瞧见当时情形,见到这头白虎亦能知晓究竟是何等凶险。
太子来后立即为容岳求情,大赞容岳杀虎之骁勇,圣上倍感欣慰,不罚反赏,命人处理了虎肉,设宴与众人分食。
筵席上,太子亲自斟酒谢恩,容岳亦举杯致歉,兄弟之间推杯换盏其乐融融,好似全无间隙,容姒冷眼瞧着,却未如圣上那般乐观。
太子谨慎多疑,如何会信白虎只是意外,又有那当胸一箭,只怕对容岳猜忌更甚。容岳貌似莽夫一个,然观他今日行事便知他绝非有勇无谋之人,这两人若是斗起来,只会是朝堂内耗,祸起萧墙。
而喻良臣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是一心帮助太子铲除二皇子,还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容姒想得出神,待回过神时太子已至跟前,同她笑道:“怎么,小五是知道自己闯了祸,这才神思不属?”
果然,那喻良臣将她伤他之事告知了太子,要借太子之手逼她出面。若是之前,容姒笃定喻良臣绝对不会说出是谁伤了他,因为箭指皇族的罪名他承担不起,各退一步才能两厢无事。可救下太子后,情形已截然不同,便是圣上知晓,也会看在他救护太子之功定性他为无心之失,不会计较。
至于他们偷听二皇子密谋之事,容姒倒觉得喻良臣不会同太子提及,他也知道容姒绝对不会承认。此事无凭无据,若还不能统一说辞,喻良臣好不容易在太子那儿建立的信任又该接受考验。
此时见太子这般态度,容姒便知自己所料不错,面上却又浮出几分恰到好处的薄怒:“他还好意思同皇兄告状,若非是他,我怎么会什么猎物都没猎到,两手空空地回来?亏我还愧疚伤了他,好心载他一程……”
眼见太子露出几分不赞同,容姒又道:“不过看在他救了皇兄的份上,我便不同他计较了,晚些送些赔礼过去便是。”
“总归是你伤人在先,便算是给孤几分面子,亲自去一趟,别让人觉得我们皇家蛮不讲理。”
太子都如此说了,容姒只能勉强应下,又状似无意道:“那个险些伤了皇兄的侍卫呢?连我这个公主都要亲自去致歉,他险些伤了一国太子,总不能轻飘飘揭过吧?”
太子垂了眼,依旧温和道:“他是二哥的人,自然由二哥处置。”
容姒点到为止,以太子的聪慧,自然会想到那放箭之人才是唯一的突破口。白虎之事是二皇兄的手笔,可这一箭却实在突兀,若说是巧合,怎么偏偏那时候惊了马,箭矢也只冲太子去,而喻良臣刚刚赶到,就跑到太子身前挡下了这箭,一切都太过顺理成章。
只怕二皇兄此时也十分恼恨,明明能借白虎之事大做文章,或重伤太子,或救太子于危难,偏偏这横来一箭,叫他之筹谋付之东流,反而叫太子得了贤名。若是这箭真射在太子身上,只怕更不能善了。
权衡其间利弊,此事得益最大的竟是喻良臣。
然太子此时正是最信任喻良臣的时候,容姒离间不得,便只能叫太子和二皇子两方皆从那放箭之人入手,若此事真与喻良臣有关,怕是那人很快会被灭口,只看太子和二皇子能不能抢先一步。
***
这厢喻良臣等太子离开,却没有养伤休息,而是立刻手书一封,用他的渠道送了出去。
做完这事,喻良臣牵动伤口,疼出一身冷汗,恰巧太子留下的宫人进来,还以为喻良臣伤势恶化,险些又叫了太医。喻良臣花了些功夫按下,又将人支了出去,这才有心思复盘。
原来,梦中太子中箭的起因经过竟是这般。
在梦中,喻良臣并未时刻跟着太子,在遇到容姒之后,他才听闻猎场上有猛兽出没,太子被乱箭误伤,虽伤势不重却叫圣上雷霆震怒。梦境到此为止,为何会有猛兽出没,那射箭之人为谁喻良臣一概不知。
故他今日打算跟着太子行动,若非梦境在前,马匹出事在后,只怕他也未能在容姒箭下全身而退。随后他与容姒又阴差阳错听到二皇子密谋,亲临事发之地,方知那射箭之人正是他埋在二皇子身边的内线。
喻良臣大致猜到了是怎么回事,眸中微冷。这尾若是不收拾干净,只怕会引火烧身。
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喻良臣又受了伤,撑不住小憩了片刻,然将将阖眼,竟又入了梦。
这次的梦境是连贯的,时间就在太子负伤之后。因太子受伤,圣上提前结束了围猎,率大队回宫。太子在东宫养伤,喻良臣前去探望,又遇上了同去探病的容姒。
她坐在屏风之后,让宫人将糕点给太子送去,太子让喻良臣分食,容姒却道:“这糕点皇兄吃得,喻公子却吃不得。”
太子失笑,问为何。容姒道:“这糕点是席姑娘亲手所做,是只给皇兄的一片心意,旁人自然不能染指。”
太子揶揄她:“也不知是你看重席姑娘的一番心意,还是不肯叫某人吃别的姑娘做的东西。”
屏风后的容姒没有吭声,未过多久便告辞离开。
喻良臣又与太子商议了番方从内殿出来,却见容姒并未回宫,而是站在殿外的长廊下。外头不知何时飘起了蒙蒙细雨,雨势不大却也细密,人行其中不一会儿便会湿了衣衫。
“司天监令官说昏时有雨,果真如此。”
容姒一直握着一柄墨染天青的油纸伞,此时递给喻良臣道:“这雨下得及时,当赏令官。”
然喻良臣没有接,只躬身谢过便冒雨离了东宫,任凭雨水浸透衣衫。他没有回头,即便回头,这蒙蒙雨势,也看不清廊下之人的神色。
喻良臣睁开眼,从梦境中抽离。几乎是回神的刹那,喻良臣立时察觉屋中还有人在,当下浑身戒备,眸中锐利如锋:“谁?”
这不是喻良臣原本的屋子,是太子特意从行宫中辟出来一间给他作养伤之用。屋中宽敞,床前也立了一扇屏风,虽不如东宫里那扇精致华贵,但同样用了绒绣,只勉强能见屏风后的人影。
此时那道人影微微一动,似是偏头看来:“喻公子醒了。”
喻良臣绷紧的肌理缓缓松弛下来,唇角勾起一点若有似无的弧度:“臣下冒犯。”
再度听到这句话,容姒忍不住拧了眉心,声色愈发地淡:“误伤了公子本宫心中过意不去,特带了些补品汤药,还望公子好生休养。”
喻良臣唇边的弧度更深了一些,谢过容姒,又突然没头没尾道:“今年围猎特殊,因多了许多女眷,上林苑的郎官为了区分贵人所射的猎物,将女眷所用的箭矢与男子的分开。”
“男子用黑羽箭,女眷则是白羽。”
喻良臣看着屏风上的模糊轮廓,目光却如有实质,似要穿屏而过:“可殿下‘误伤’我的那支箭,却是支黑羽箭。”
白羽误伤,黑羽便是蓄谋。
容姒知道,喻良臣若要反,背后定然还有其他势力牵扯,容姒要杀他,也要保证自己全身而退,这样才好慢慢摸清喻良臣的底牌。故而容姒故意将自己打扮成少年郎的模样,又将白羽箭染黑,就是为了事后脱身。猎场中那么多世族子弟,谁又说得准那支黑羽箭出自谁手,找不到人此事便会不了了之。
只可惜,她还是失败了。本该留在现场替她排除嫌疑的黑羽箭反倒成了喻良臣手中利刃。
“随手取的一支箭而已,早记不清是黑羽还是白羽,也可能是分配箭矢的郎官不小心混淆了。”容姒反问道,“喻公子是在怀疑什么?是还觉得本宫要杀你?”
容姒弯唇,笑却不达眼底:“可本宫为何要杀你?本宫与喻公子一无旧怨二无近仇,即使再厌你憎你,又何至于要你性命?哪怕公子拿着那支箭告到父皇跟前,又有谁会信?”
喻良臣淡声道:“若说动机,几月前宫中马场,公主同样没有动机,只是贵人一怒便能箭指臣下。”
“不错。”容姒颔首,“可那一箭不曾伤及喻公子半分。”
容姒又笑道:“何况,就在不久之前本宫还因关心喻公子的伤势,赐药到喻府。公子若是忘了,太医署也有记录可查。”
喻良臣顿了顿,亦是缓缓笑开,原来如此。
原来那时候,她便已然在为今日筹谋铺路了。
喻良臣忽而想起护国寺上之事,那时从太子口中听闻是昭明公主意外发现的火油,喻良臣便觉有异,亏得太子还以为用些小伎俩就能糊弄了容姒,殊不知眼前这位胆大心细,心思缜密到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是她藏得太好,还是以前的他们统统看走眼了?
喻良臣一时沉默,容姒虽绷着心神,却也知道他的指控只能到误伤为止。没有人会相信这一箭是她故意为之,他们就像是重新划分了领地的两兽,相互试探又相互戒备,却是谁都没有捅破最后那层窗户纸。
容姒不耐烦再与他打机锋,她来此处本来就是做做样子给别人看的,场面话都懒得多说,起身便要离开。却听喻良臣的声音自屏风后来,似是有些意味深长:“殿下不曾杀过人吧。”
容姒步下微顿。
“不知殿下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射出这一箭,可惜殿下未曾杀过人,出箭的那一刹那难免心有迟疑。”
否则,这一箭即便叫预知了危险的喻良臣躲过,他的右眼也未必能保下。
容姒猛地转头,屋中的屏风将内外阻隔,也切断了空气中无形的杀意。不得不承认,这一点还是被喻良臣说中了,梦中的一切是有可能成为现实,可眼下的喻良臣或许不曾手染鲜血,还未踏过累累白骨,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日后定然会成为佞臣反贼。
容姒如何能保证,她因为梦境所作的判断,一定都是正确的?
她输在不够心狠。
可容姒不后悔。
若重来一次,她一定还会射出这一箭,且愈发不留余地。
***
屏风后已瞧不见那道模糊人影,喻良臣按了按额间伤处,忍不住低笑了一声。
早在宫中比箭那次,喻良臣已然察觉到容姒的杀意,可那时他百思不得其解,眼下却似乎有了答案。
他自问不曾得罪过昭明公主,除非……
是在梦中。
昭明公主或是同他一样梦到了些什么,才会对他抱有这样大的敌意。
除此之外,他想不出还有什么旁的可能。
显然她的梦境与自己的截然不同,可她究竟梦到了什么,竟让她一个养在深宫的娇贵公主下如此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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