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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永安郡·十(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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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永安郡·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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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生把头磕在地上,接二连三地,发出沉重的响儿。

林间土壤湿润,少顷,他就沾了满额头的黄泥巴。

山匪们边嘲弄他的窘态,边恶意地砸他箱箧里的物件。

突然,小喽啰‘哎呦’喊叫两声,不知被什么器物咯了脚。

他低头翻找片刻,发现箱箧底部竟有道暗层,抽刀划开暗层,竟见内里有一袋子灵石,和几颗米粒大的金砾。

领头接过小喽啰递过来的灵石金砾,擡脚踹翻书生,他晃荡布袋子,“不是说半分钱也没有吗?”

“不,这些钱财是攒了好久,用来给我娘治病的。”

不知哪来的胆量,书生死命拽回钱袋。

“呸!”领头的把口水吐在他脸上,紧接着就是阵阵拳打脚踢,可绕是如此,书生也不撒手。

“倒是个硬骨头。”匪头被激怒,把他掀翻在地,擡脚发狠地踩着他的胸膛。

“接着给老子磕头,说不定老子心情好了,能给你留个底儿。”

此言一出,书生的眼里闪出希冀,连忙爬起来继续磕头,比刚才还要用劲七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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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纤扯了下江逾白,闷声询问,“白白,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吗?”

大傻鱼扬着头,薄唇微张,神色稚拙。

月亮正高悬,倾泻柔晖,皎净的芒映进桃瓣眼眶。

衬得他眸色潋滟,像是初春里的潺潺溪水。

清湛,又纯澈。

江逾白喉咙撺动,吐不出半个字。

沉默无限蔓延,约摸盏茶后,他方才颔首,“对,是真的。”

虽是幻阵,却也是丘棠的回忆,此间种种自然真实存在。

几个畜生那边兴风作浪,他们俩站在两丈外的斑驳树影下,目睹着一切,却无计可施。

如死了一般,像是燃烧殆尽的烛,只余灰霾,连灌木丛飞舞的流萤都比不得。

无妄被握紧,复又被松开,无力感席卷全身。

无论何时,浇漓世道下,人心不古,向来不缺明火执仗的恶霸,与软弱无辜的老实人。

自己改得了阵内的镜花水月,却无法撕裂时空,穿过数十年的岁月,去替这个苦难人逆天改命。

这道理,江逾白早在扶沧山就明白了。

他沉思之际,树丛中突有窸窣异动,过会儿,便发出‘嘶,嘶’的吐信声。

黎纤耳朵灵,他冲江逾白道,“是巨蟒,藏在流月城池塘底的紫黑巨蟒!”

下一瞬,层叠绿松里冒出个姑娘来。

杏眼朱唇,通身锦衣华服,叮当环佩,满头青丝散落肩头,风一吹,空气中便氤氲着馥郁的海棠香。

江逾白略略偏头,看见几尺外,被黎纤拴在树根处,半死不活的丘寻越,也目光炯炯地盯着前方,想来是丘棠也不没将这段情仇往事告知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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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踱步倒几个山匪眼前,微昂着雪白的颈,“快滚。”

“嘿嘿。”

匪头咽了咽口水,狞笑道,“小姐,大晚上地在这黑林子里,莫非是迷了路,不妨让哥哥们带你去乐呵乐呵……”

“姑娘!快走!”书生拖住匪头小腿,道:“他们不是好人,姑娘你快跑啊!”

他喊得声嘶力竭,可姑娘依旧不为所动,只道,“我若走了,谁来救你?”

她拍了两下手,只见,原本盘旋在树干上,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紫黑蟒,‘腾’地跃起身,张开盆口,露出尖锐獠牙。

短短一刹那,地面成帮结队的匪徒们半个不剩。

连惨叫声都没有。

实在是太快了。

以至于,除了黎纤这位大妖怪,几乎没人看得清它的动作。

书生长着嘴,瞪着眼,身体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分外滑稽。

姑娘挥手在他面前晃了两下,“吓傻了?”

书生讷了好久,方才后知后觉地站起身,作揖拜道,“小姐的救命之恩,陈文没齿难忘!”

他边作揖,边咳血,染得阔袖乌红,骇人得紧。

“你叫陈文?”姑娘笑得肆意,“好俗的名字。”

“嗯。”陈文不好意思挠挠头,“家母说俗名好养活。”

“哼,我还知道更俗的呢!”姑娘饶有兴致地翻弄着陈文箱箧里的小物件。

“前两天,我与云水门的少主斗法时,我的蟒蛇被她打成了重伤。”

“灵兽难御,得了病更难治,我找了好久,才寻着个本领高的医修。”

“他的名字叫常寿!”姑娘好一顿嘻嘻哈哈,“你说俗不俗?”

夜色阑珊,眼前人姿颜昳丽,笑得明媚,一下子就晃花了陈文的眼。

他怔怔道,“俗,很俗。”

他不自觉道:“不知,不知...姑娘的姓名府邸,陈某日后想登门拜谢。”

“丘棠,海棠花的棠。”

丘棠,陈文将这两个字在唇齿间反复碾摩。

这边,丘棠翻着块燕几图,摆在腿上左右划拉,“看不出来,你买得起四十九板的燕几图。”

“不是。”陈文解释道,“我自己做的,准备拿到流月城的集市上换些银钱。”

“你的手竟这般巧?”丘棠边翻,边翻弄他的书劄,“你还会绘画作诗?”

“略懂,仅是略懂。”

“别谦虚,过来,给本小姐拼拼这块板。”丘棠做到树桩上,留了点位置,示意陈文过来坐。

陈文扭捏道,“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我们修道之人,逍遥自在,没有那些个讲究…”丘棠一把扯他过来。

天旋地转间,又激得陈文狠狠地呕了两口血。喷在丘棠的鞋子上,让素面蜀锦开了花。

陈文来不及擦嘴,慌张地弯腰去给丘棠擦鞋。

“不用,我回家换新的就行。”丘棠阻了他的动作,“你伤得那般重,应先去治伤才对。”

“跟我去流月城,我找常寿给你治病,他有妙手回春,枯骨生肉的能耐,你这些伤,自然是不在话下的。”

丘棠恨不得替常寿拍胸脯保证。

***

黎纤躲在枝叶后面,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那边的动静,偶而,还悄咪咪笑两下。

他道:“白白,书生算不算因祸得福。”

江逾白瞧着黎纤的梨涡,俊颜爬满温柔:

“算,有影的地方,自然有光…”

“嗯!”

不等江逾白讲完,黎纤就飞快地点头。

他觉得,上苍让他在晦暗的海墟里沉潜多年,却也在他甫一上岸时,把白白送到了他身边。

黎纤踮脚凑到江逾白耳边,道:“我好开心,我一只妖怪鱼也能拥有光。”

拥有光,拥有爱。

他的声音小小的,俏俏的,却遮掩不住绵绵欢喜。

江逾白先是楞了下,反应过来后,清隽的眉眼一挑,难得地挟了抹风流。

隔着朦云胧霞,心领神会而来的甜,根本比不过砸开烟雾,兜头而来的糖粒子。

前者是绕梁的雅音,后者是琅琅的民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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