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1/2)
第64章
张鹿芝骑一匹皮毛黑亮、四蹄雪白的高头大马,混杂在一群骑兵中,人和马都英俊异常,堪称鹤立鸡群。
张鹿芝近年连打胜仗,深得老薛和小薛的信任。薛家待他不薄,薛宗耀嫡系的第九师,除了兼任师长的老薛,剩下就是自己这个副师长了。
然而,这次出征却不是很积极——原因是二十六岁的张副师长终于娶上了太太,也难怪,温柔乡里滚几转,大英雄也会乐不思蜀,无心恋战。
新婚太太跟葡萄裹了蜜一般,又清又甜,张鹿芝看着被行军队伍踏起的黄色烟尘,在正午逐渐燥热的空气中思念妻子的味道,感到口渴。
若不是谢至柔派人扒了直隶到察哈尔的铁路,他们现在早打进谢至柔的被窝了。
部队经过长途跋涉,人人腹中饥馑,口干舌燥。行军地图显示,翻过前方不远处的山岗,不出意外的话会有一条河。
到了地方,张鹿芝登高一望,山坡下果然有一条清浅的河,河对岸是一片长满芦苇的平地,几座乱坟局促地挤在边角,依偎着后方一道裸露着白色岩石的陡峭山坡。
部队久旱逢甘霖,不顾一切地奔向水源。张鹿芝也滚鞍下马,径直走到河滩边,掬起河水大口饮了起来。
“噗噗!”
两声沉闷的枪响,不远处一个卫兵扑进水里,张鹿芝面前的水倏地染红了。
不等他反应,接着便是枪声大作,四面八方像放起了鞭炮,密集的火力把静谧的河水打得炸开了锅,张鹿芝部猝不及防,被敌军火力压得擡不起头。
原来谢至柔在这儿等着他呢!
谢军据守着火力制高点,轻机枪欢快地射出嗜血的子弹,把河边的士兵打得手舞足蹈,张鹿芝在警卫副官以身相护下,兵荒马乱地转移到一块岩石后,暂避锋芒。
“传令,让炮兵轰他娘的!”
炮兵刚把火炮架好,“轰!”没想到对方的一颗炮弹先发制人,呼啸着从天而降,把他们炸了个人仰马翻。
机枪还在哒哒地响,士兵还在不断阵亡。在几乎毫无遮蔽的河滩上,差点被对方伏击打懵了的第九师,终于以战友堆积如山的尸体作掩体,找到了些许还手的余地。
张鹿芝马失前蹄,一颗子弹刮擦着他的耳鬓飞过去,涌出的血浸红半边脸,宛如挂了块红绸。眼见正装填炮弹的炮手被打飞了后脑勺,他抹了一把脸,冒着嗖嗖乱窜的流弹飞奔过去。
不消片刻,一颗滴溜溜的炮弹打着尖锐的呼哨,咻地向对方火力最密集处飞去,轰的一声,敌方阵地火光乍起,乱石飞坠,残肢断臂下雨一般遍洒山岗。
张鹿芝在掩护下连发几炮,对方火力终于稍弱下去,他们得到喘息之机,迅速组织反击,然而对方也毫不示弱,炮弹你来我往,将一片河滩山谷炸成了焦土,尸体堵塞了河水,河水被染成一片血湖。
……
七天期限届满,江欲行没有等到张鹿芝的援军。
今天就是谢督军拿言璧城开刀祭旗的日子。自前半夜开始,城中士兵便枕戈待旦,但一直到天亮,江欲行的军营中仍是出奇的寂静。
谢至柔在望远镜中,看不到江欲行有半点集结军队攻城的意思,看来没有张鹿芝的增援,他连小情人的命也不要了?
谢至柔嗤之以鼻,这就是他娘的男人的爱情,果然都是狗屁!要是自己女人性命被人捏在手里,不拼个你死我活还算什么男人,谢督军自我感觉十分情深义重,对江欲行就愈发地瞧之不起。
“报告督军,言璧城带来了。”身旁副官提醒。
谢至柔回身一看,胡子拉碴的王竞雄,手擒着被反剪双手的言璧城,推推搡搡地往城楼上走。
一段时间不见,言璧城竟然长白了,谢至柔满意地对王竞雄说:“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
王竞雄恭敬地停在几步开外,脸上肌肉微微抽搐着,垂着眼嗯了一声,神情复杂。
“可惜啊,你的相好要让你失望了,言大夫。”
谢至柔脸上阴风阵阵,笑不是好笑,王竞雄被他笑得浑身发凉,无声地鼓励自己,动手吧,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谢至柔好整以暇地抱起双手,眼神示意副官把行刑的步/枪交给王竞雄,并将言璧城带到合适的射击位置。
谢至柔拍拍言璧城的肩,和声细语地安慰:“你先走一步,放心,本督很快就让江欲行下去陪你……”他侧过脸微微一笑,“动手吧,竞雄。”
霎时,王竞雄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猛地击中了——他,谢督军,谢至柔,竟然如此温柔地叫我的名字!
像一座沉寂多年的火山突然喷发,王竞雄激动的心骤然加速,几乎要撞断肋骨跳出胸腔,颤抖的手差点就要端不住枪托!
言璧城被带到十五米之外,他努力地平复心情,重新端起枪对准了那颗漂亮的头颅。
脑袋目标太小,而且死相难看,他实在不忍心打烂那张自己反复亲吻过的脸。
枪管下移,他对准了言璧城的胸脯。言璧城的衣服消失了,眼前只剩一片皎白的皮肉,他将要在这里豁开一道口子。
言璧城面无表情地等待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他试图与王竞雄眼神交流,却被对方躲闪过去。
终于,言璧城眼里的光黯淡下去,露出灰了心的神情,脸上泛起嘲弄的微笑,似乎在说:那你就开枪吧,打死我吧。
王竞雄知道,他只要一枪打死言璧城,他就可以全身而退,但是,自此以后,离了言璧城这味药,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睡得着觉。
他的胸中波澜跌宕,动手吧!天涯何处无芳草,大丈夫何患无妻!
不行!一日夫妻百日恩,七日夫妻似海深!
混账!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军规都学到狗肚子去了吗!
不行!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
妈的!豁出去了!
王竞雄眼一闭,心一横,枪口上移,连开两枪。
遥远的两声枪响,穿过脑海中的层层迷雾,化为耳畔谢至柔的一声叹息。
言璧城应声栽倒在地,打了个滚。
骏马宝刀俱一梦,人世竟谁雄?当然是老子王竞雄!他奶奶的,卑职得罪了,尊敬的督军!
耳边如期响起了喊杀声,他的警卫营冲上城楼。一个打头的黑瘦士兵——他的卫士营长,对着谢至柔身边的卫兵就搂了火。虽说旅座交待了不能伤害谢督军半根毫毛,但是不干掉督军的近卫,督军怎么会束手就擒?
关键时刻,惊惶的副官不忘以身体挡住谢至柔,而谢至柔一脸平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气势汹汹涌上城楼的士兵,神情好似在看一场马戏。
王竞雄没想到的是,他的部下不仅伤不了谢至柔半根毫毛,甚至连督军随从副官的毛也没摸到——他今天带来的兵,枪竟然不约而同地全部哑火。
王竞雄愣了,所有人都愣了,一阵尴尬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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