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进午食(2/2)
“你是说,别人送你的财礼,你都会禀明官家?”梅映雪深感意外,这种事也能说?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⑴,这天底下有什么是官家不知道的呢?”柳溪亭又给她夹了一块鱼肉,示意她吃掉,慢慢说给她听,“皇城司中十一个指挥使,独有我是后来的,也是最没有背景的,但是只有我升职最快,最受官家信任——因为我的倚仗就是官家。”
“官家不吝惜金银珠宝,便是进贡的稀罕物件,也能随手赏人。他老人家只忌讳弄权。”
“上至王公大臣,下至芝麻绿豆大的官员,手里但凡有点权利,有几个能安份的?无不削尖了脑袋想爬到更高的位置,获取更多的权利。”
“我之前查办的一个官员,也算位极人臣了,他亲口说过——就算知道官家的忌讳,又怎能忍耐住权利的诱惑?位置越高,权利越大,这种诱惑也越强烈,欲壑难填最终粉身碎骨。”
“所以我不钻营权利,也不怕得罪旁人,只图能活得随性恣意,让官家放心。”
梅映雪想起罗知意说过的,关于他的传闻,好奇道:“所以你救驾有功,不图封赏,只求加入皇城司,从最底城的皇城卒做起,也是因为这样的道理?”
柳溪亭眼情一亮,“看来关于我的事,你没少听。”眼看小娘子又要羞恼,他转了话风,“当时不过一介武夫,求赏赐不过是云烟过眼,至于求官,就有些不自量力了。皇城卒虽然微末,但是皇城司却是官家的耳目,是有机会走到官家眼前的。”
不知不觉说了许多,柳溪亭拿起竹箸,劝道:“菜要凉了,先用饭。”
他不再多言,梅映雪本就话不多,两个人安静地吃饭。
等饭菜撤下,换上新沏的茶,柳溪亭给她添了新茶,将茶盏放在她手边,才道:“等会儿让江辞护送你回去,这段时日若是有事,可以找他或者杨嬷嬷。”
梅映雪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你要离开东京?”
“等会儿就走了。去江南一趟,少则半月,多则二十天。”柳溪亭叹了口气,“告假之前,肩上的差事要尽量处置完。”
梅映雪听完不由自主感到轻松,真好!可以安稳一段时日了。
小娘子的细微神色没逃过他的眼睛,柳溪亭眉头一挑,“我发现,每次跟你说要出去的时候,你都明显松了一口气,对我就这么避之不及?”
梅映雪违心地说了声没有,端起茶盏小口品着。
柳溪亭自然明白她的言不由衷,又对她逃避的态度心里冒火,“小娘子如此厌恶柳某,莫不是盼着我此行有去无回?”
这话极为刺耳,梅映雪秀气的眉皱了下,染上一层愠怒,“休要胡说!”
将手中的茶盏搁在桌上,她端正身子,坦然正色道:“妾虽然不愿意嫁你,但是你于妾有恩——无论是齐州城里护妾周全,还是含芳园中的解围,妾都感念恩德,岂会……”
她委屈地咬咬唇瓣,眼睛泛起湿润,“妾从来都没有这样恶毒的想法。”
她背转过身子低头抹泪。
柳溪亭看得出她说的是实话,心里很是宽慰,自知话说得重了,讪讪地笑了下,“一句玩笑话,不必较真。”
梅映雪不肯理他,他只好绕过来哄她。
“小娘子心性纯良,是我小人之心了。”他到了她面前,她便把身子转向另一边,不肯跟他照面,不时地拿丝帕沾一下眼角的泪。
看来小娘子是真的被气到了,柳溪亭没有哄小娘子的经验,局促地无处下手。
“我以后不说这样的话了,你别哭了,好不好?”柳溪亭收起自己的臭脾气,轻声问道。
头一回,让他觉得就算面对棘手的案子,都没有这样无措。
梅映雪起初被他冤枉,是觉得委屈,后边情绪上来,便借题发挥宣泄对他的不满,眼泪流了一颗又一颗。
柳溪亭看着她纤细的肩背,低垂的脖颈,无奈地搓搓手,“你真打算一直这样哭下去么?我担心等会儿出去,大家瞧见你的模样,大概要猜测,我在阁子里把你怎么着了?唉,我倒是没什么,反正名声不好,多个轻浮的名头也不打紧,只是小娘子你……”
梅映雪听懂了,除了羞臊之外,更感到愤怒,“住口!”
忽地一下站起来,离开他三步远的距离,顶着一双发红的眼睛怒目而视,“龌龊的登徒子!”
虽然挨了骂,但她总算是不哭了,柳溪亭原本还想再捉弄两句,但是看到她脸上还沾着泪痕,内心没由来得一软,迈步过去,握住她的手臂将人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梅映雪心头一惊,愤然挣扎,“你做什么?放手!你混账……”
“别动!”柳溪亭更紧的抱住她,把脸埋在她肩颈处,深深嗅了一下她身上的淡淡梅花香,沉醉道,“让我抱一会儿,不然发生什么,我可不敢保证。”
梅映雪果然不敢再挣扎,但是食髓知味的人,怎么可能被一个拥抱满足?寻到她的唇瓣吻上去的时候,他在心里喟叹:罢了,就放纵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