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阁在即（2/2）

车舆内，梅映雪满脸尴尬，手指抠着怀里抱着的木匣。

凝雨好奇地看着木匣，“这是什么？”

她装不知，让梅映雪舒了一口气，递给她看，“当初在齐州送他的两万贯，现下还回来了。他说……充作嫁妆。”

凝雨打开盖子，粗略翻看了一遍，感叹，“真的是啊！全在这里，他分文不取，全给你做嫁妆了？这样看，他这个人还算不错。”

梅映雪失笑，“这就算不错？”

“至少他在你身上不吝惜银钱啊！”凝雨一边装回去一边跟她说，“你还记得咱们齐州老家后边的金家大婶么？她闺女秀秀没出阁时，成天打扮的花枝招展，谁不夸她水灵？后来嫁的郎子，家境明明殷实，对她却是十足的铁公鸡，一毛不拔。”

“亏得秀秀在他家任劳任怨的，儿女都添了，挑不出错处。逢年过节，别说首饰，胭脂水粉，衣裳都不肯给她裁身新的，回娘家穿的还是打着补丁的，让街坊们看了背后笑话。”

“二十出头的小妇人，整日灰头土脸、破衣烂衫，说是三、四十岁的叫花子都不夸张。就是这样，她那夫婿还动辄说她，家里没穷到揭不开锅的地步，还总是打扮的像个乞丐，丢他的人。秀秀若是还嘴，他就骂秀秀不是过日子的人，有了好衣裳也不知爱惜着穿，弄破了反而怪婆家苛待。秀秀回家抱着老娘哭，一肚子的后悔。”

“金大婶没少跟街坊们念叨，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说男人不论长得美丑，嘴巴有多巧，落到实在处，对自己的娘子舍不得用钱，一定不值得嫁。”

凝雨晃晃手里的木匣，“瞧瞧柳煞神，一出手就是两万贯。虽说这是咱们当初送他的，但他一文没动，如今全都给你充嫁妆，可见他不是个银钱上小气的人。娘子们还得是自己手里有钱，才能日子过得踏实。若是他能脾气好点，以后夫妻和睦、相敬如宾，也就没什么可挑剔的了。”

梅映雪默默听着，她当然知道柳溪亭不是个抠门的人，但是指望他脾气好点，似乎太难了。

皇城司出来的人，身上担着职差，心里藏着算计，怎么可能泯灭掉煞气？

走一步看一步吧。

回到袁家，梅映雪把柳溪亭定下日子的事禀明温氏，又道：“日子有些紧，需要准备什么，儿不懂，还要劳温姨费神。柳溪亭给了儿一笔钱，充作嫁妆，到时置办物品的银钱，都从这里边出。”

温氏沉吟片刻，感慨道：“他对你倒是大方。”

既然柳溪亭定了日子，也不必等媒人登门传话，箱笼柜架、被褥床铺、衣物鞋袜、首饰水粉都要做新的，先把要紧的准备起来，免得到了日子，拿不出来。

手上有钱好办事，多付点钱，店家无不客气地答应着会如期交付。

柳溪亭不在，媒人受他之托送来二十八擡聘礼，给足小娘子面子，物品摆在院中满满当当。

邻里凑过来看热闹，交口称赞。

排场越大越显得有面子，温氏心里越难受。除了梅映雪是她原定的儿媳，现在转头要另嫁他人了。另一层原因是，她听到女使们带来的消息，大家背后都在议论，好好的小娘子，谁会愿意嫁给皇城司的人？

皇城司出来的人，没有一个善茬，这会儿稀罕搁在手心里捧着。等过了新鲜劲儿，还不知道要把人磋磨成什么样子。

某一位指挥使的娘子，出阁前是武馆师傅养大的女儿，自小也练过拳脚，过门没有三个月，已经挨了六回打，现在伤了腿在家里养着呢。

似梅映雪这般娇滴滴的小娘子，手无缚鸡之力，还嫁了名头最凶的那一位，迟早被嚼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温氏心里原本就藏着愧疚，听说这些传言后，没两日就病倒了。她起初瞒着梅映雪，不想让她知道，但是家里人多嘴杂，到底还是传到了梅映雪的耳朵里。

这些话，梅映雪多多少少也听到了。前两日出门裁衣，人家没注意到她，在她背后议论，被她听得真真切切。

劝慰的话她已经跟温氏说过数遍，现在再说也是车轮话，估计温氏也听腻了。

她只能打起精神，装出盼着出嫁的模样，安温氏的心。

温氏病倒之后，杨嬷嬷也是过来人，该准备的东西她也懂，梅映雪就请她帮衬着张罗。

日子转眼而过，柳溪亭赶在成亲之前回来了，但是事情还没有处理完，听杨嬷嬷说，他都住在司中，没能回家休息。

他让杨嬷嬷给捎来一套首饰，是紫牙乌做的璎珞，还有手串和耳环。

温氏看了，由衷地赞叹道：“颗颗饱满匀净，颜色红中透紫，水样光亮，这是上等的紫牙乌，做成首饰，怕是价值不匪。”

杨嬷嬷抄着手笑道：“这是官家以前赏下来的料子，我家郎主请匠人制成饰品，为了迎梅娘子入门添妆。”

“原来是御赐的，难怪有这样好的料子。”温氏又对梅映雪道，“柳指挥使，对你倒是用心。”

梅映雪含笑点点头。

杨嬷嬷替她答道：“我家郎主一直都心悦梅娘子，吃的用的，都吩咐老奴挑好的送来。别看他平日里不茍言笑，对娘子却是很有耐心的。大娘子别怪老奴多嘴，梅娘子过门之后，相信郎主必会厚待，不会让娘子受委屈的。”

温氏回过味儿来，瞧着梅映雪，“原来是为了安我的心。”拉她的手在身边坐下，对杨嬷嬷道，“嬷嬷不妨照实回你家郎主，但愿他始终如一，别等我家孩子过了门欺负她，比送这些珠宝首饰，更能让我安心。”

“这是自然。”杨嬷嬷赔笑道，“礼物是锦上添花的东西，重要的还是人好——老奴会把话带给郎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