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祭恩师（1/2）
拜祭恩师
袁岫峰送梅映雪紫牙乌，很多人都看到了，误以为是柳溪亭送的——此事不知是谁泄露给他的。
看来她让凝雨去拿交给温氏处置时，确实有人在偷听，并非自己的幻觉。
他知道袁岫峰送了紫牙乌，也应当知道她把紫牙乌交给温氏了，故此才没有往下问，只是借机敲打她。
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他都了若指掌，梅映雪心头一阵沉闷。
柳溪亭话不多说，点明即止。
用罢朝食一同出门，一路之上，梅映雪有些心不在焉。
柳溪亭带她出门，没说要去哪里。她坐在马车里，只知出南薰门行了一程，驶入小路，路上颇为颠簸。
柳溪亭骑马，马车里只有她和杨嬷嬷。她瞥见杨嬷嬷随身带的一只竹篮中，盖着蓝色粗布，不知里边放的何物。
一路上除了杨嬷嬷偶尔问她要不要喝水，累不累，她都默不作声。
行了约有一个时辰的路，马车停住，柳溪亭在外边说道：“到了，下车吧。”
杨嬷嬷先下，站在车旁伸手扶她下车。
梅映雪擡目望去，发现眼前的路走到尽头是一座庙宇，准确的说是一座破败的庙宇，似乎还经历过火劫，四周断壁残坦，隐约可见焚烧后留下的漆黑痕迹。
树枝横生，野鸟鸣叫，荒草长得也足有半人高，风吹啸啸如泣如诉。这里边如果绑个人，只怕渴死、饿死，十天半个月都不会被发现。
梅映雪不知道柳溪亭把她带到这里做什么，顿时警觉地防备他。
柳溪亭望着道观肃然默立，片刻后，他伸手过来。
梅映雪忍不住问道：“来这里做什么？”
柳溪亭的目光落在她手上，“手给我。”
梅映雪自知违拗不了，只好伸手由着他握住。他掌心灼热有力，牵着她踏着风化的石路，踩着杂草前行。
梅映雪不安地跟着，左右看看，四下里尽是荒野，连点人烟都看不到。
走到尽处的正门前，梅映雪发现上边悬挂的匾额还在，只是烧毁了部分，但是字迹还可以辩认，写的是清虚观三个字。
柳溪亭并没有带她进门，而是顺着正门西侧的石路，绕着清虚观的外墙走。
石路早就破损，除了野草还有不少瓦砾砖块，柳溪亭走到她前边，用脚踢开，若是坑洼处，便提醒她小心。
梅映雪发现他们是在绕着道观的外墙往后边走，正面看不出来，侧面可以观察到，这座道观有三进院落，可以想象到，鼎盛时香烟缭绕，一定有不少修行之人。
梅映雪恍然间想起一件事，柳溪亭曾跟她提过，他曾被人遗弃，不知父母是谁，被一个云游道人捡到，给他取了现在的名字。
云游道人，火劫之后荒废的道观……梅映雪大概猜到他想做什么了，这位道人，十之八九已经不在人世了。
走了两盏茶的功夫，眼前数十座墓冢印证了她的猜测。
四周松柏未经修剪，生得杂乱，但是排列秩序仍在，昭示着这里曾经是有人看顾的。
数十座墓冢间也生了杂草，但是有那么几座是干净齐整的，显见离上次有人祭拜除草没有多久。
柳溪亭让她和杨嬷嬷在边上等着，自己拎着竹篮独自走过去。他在一座墓前停下，放下东西，先拔除杂草、培土，然后才从竹篮中取出瓜果和酒肉等供品摆在石碑前，并点燃三柱清香。
离得有些距离，梅映雪听不清他说什么，随风而来断断续续的几句声音里，似乎提到，“享尽富贵……代价……此恨难消……徒儿忘不掉……”
梅映雪听着糊涂，好奇心驱使她往前走近几步，终于听清他在说：“徒儿这回不是一个人来的，带了新娶的娘子一起来看您。”
梅映雪想避已然来不及，迎着他看过来的眼神，勉强笑笑。
柳溪亭的目光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异样，梅映雪没来得及分辨是什么就消失了。
他擡手向她招了下，“你来。”
梅映雪走过去，握住柳溪亭伸出的手，和他一起并肩跪在墓碑前。
碑上刻的是：恩师长平真人李公讳敬之墓。
原来他的师父是长平真人李敬，梅映雪默默记下。
她听到柳溪亭说完她的名姓和家乡，又道：“娘子，这里长眠的是我恩师李道长，当年他捡到我，赐我名字，并把我养大。抚养之恩，恩同再造，你随我一起给师父磕三个头，叩谢他老人家的大恩吧。”
梅映雪应了个好。
行礼之后，柳溪亭忽然转头看过来，“当着我师父的面，不许撒谎，你方才听到我说什么了？”
梅映雪被看的心头一惊，原以为事情过去了，没提防他会再问。仔细想想，自己并没有从只言片语中拼凑出完整的信息，便如实如道：“妾站的远，并未听清。”
柳溪亭移开目光，淡然道：“你不必紧张，听到了也没什么，有些事你迟早也会知道。”
梅映雪解释道：“妾确实没有听清，只听到零星几个字，并不知道何意。”
“无妨。”柳溪亭握住了她的手，目视墓碑道，“有一个……或者说有一个家族，是我的仇人。我师父，还有整个清虚观都因为那个人和家族而覆灭。”
梅映雪恍然理解了那几个词是什么意思。
“这个仇我现在报不了，因为仇人有权有势。世事盛衰兴替，往复不休，相信我不用等太久。”柳溪亭轻笑一声，“这一直都是我的秘密，即使最亲近的兄弟也不知道，因为我的敌人太多，一旦泄露出去，我的性命就危险了。”
他用力握了下她的手，“现在我告诉你了，你就握住了我的死xue。”
梅映雪并不觉得轻松，反而忧心地问道：“很危险么？”
“敌明我暗，算计得宜，不仅能报仇，还可能有功。”他得意地笑了一声。
梅映雪想了想，“你的仇人在朝堂上？能让你顾忌的人，一定是官家倚重的人吧？”
“猜到了也别往外说，烂在肚子里就好。”柳溪亭打断她的猜测，拉着她一起站起来，目光移向别的墓碑，“这几位都是我师父的好友，生前也对我诸多照拂，你去旁边等着，我为他们除一下坟前的杂草。”
柳溪亭整理墓冢时，梅映雪就站在旁边。
她已经明白柳溪亭为何要带她来，除了祭拜恩师，还想告诉他，他和她一样，都已经没有至亲。
结发为夫妻，他们就是彼此最亲近的人了。
他师父的死是仇人所为，而且这个仇人有权有势，他把自己的“死xue”告诉她，就是想让她知道，他是信任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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