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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戈鸣玉(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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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宣。”

徐执盈只觉得可笑,“你拿我对你的真心,来羞辱我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执盈,除了当年不辞而别,我自认没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我待徐家也如从前……”

直到现在,他竟还觉得徐执盈是在怨恨他的不辞而别。她本还想说上几句,听到这里却连争执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回眸,轻声道:“从始至终,你对不住的都是你自己,你的良心。我爹爹嫌你贫微,你如今依靠永王亦有了与他分庭抗礼的资格,也算报复了他。江明璋把你视作最好的学生,你又是如何回馈他的?他是看不惯永王的行径才辞官回曲平的,你该是清楚!”

“江明璋……”

何宣笑得很轻,“你觉得,没有永王殿下的授意,我会抛弃一切去做他的学生吗?一个连官职都没有的迂腐之人,能有什么用处?”

所有的一切恍然明晰。

徐执盈后知后觉的想到,这些年曲平出的事,追查不出幕后之人的丝绸案,以及姜关屡屡的动荡。也想起郁微问过她,若是何宣祸及江山社稷,她会如何做。

一个书生做不到这些,可若是受了旁人的意,在江明璋身侧伪作书生的人,便大不相同。

徐执盈震惊地擡眼看他,挣开了他的手,往后退进雨里:“你真的是疯了。”

何宣生就一副温和从容的模样,行事又颇知礼节,一身的书卷气让谁见了都容易产生亲近之心。也正是如此,江明璋才会被蒙蔽,真以为自己这个学生是多么的好,待他比自己的亲儿子还要看重。

殊不知温和只是他惯于表现的皮囊,摘开这一层,谁也认不出这便是何宣。

何宣笑得温煦:“我知道你这几日屡次往宫中来,为的是宜华长公主的事。你不但忧心连州外的汤愈大军,还忧心你的哥哥徐闻朝。不想兴起战事,也不是没有可解之法。要不这样,你与我重修旧好,我试着为你尽一尽力?”

正是因为了解,才能一针见血地戳到脆弱之处。才能知道什么话能让她觉得恶心,并且再说不出话来。

徐执盈在雨中几乎颤抖,被雨水浸湿了的衣衫紧紧贴着她瘦削的肩。

她看着何宣,用尽了所有力气才道了句:“往后祸福生死,你我再不相干。我永远都用不着你尽力,长公主更不用。”

看着徐执盈的背影在雨雾中消失,何宣仍在原地未动。

身后同样撑伞,听了所有谈话的何兴笑了一声,走至何宣肩侧,道:“既在意人家,何苦故意说这些话?”

何宣停了好久,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自顾转身离开了。

*

“汤愈的大军已经从淮明往连州来了,城外为何还会有一队京中来的精兵?若非斥候来禀,殿下就不与我说说京中来人之事吗?永王此番擅权兴乱,徐闻朝又带着精兵来此,我看是来者不善,应当立即赶出城去!”

崔纭沿着河堤走着,不时回头看向身后的郁微。看她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崔纭一时心急上火,打开水囊便饮水。

然后又道:“原以为殿下心细,我是能放心的。眼下这算什么回事,那可是徐蹊的儿子!”

崔纭原与徐蹊的恩怨已过去多年,自是不必再提。可这么多年来,徐蹊在兵部任职,也没少给崔纭脸色看,从中使绊子更是屡见不鲜。

如此种种,他实在难以安心。

郁微接过了他的水囊,搁在河堤边上,她也顺势整个人坐了下来,看着不远处正在修筑堤坝的官兵,道:“这回是我疏漏。不过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被郁岑给利用了,并不知说和意味着什么。”

根本没有说和的余地。

无论郁微如何选择,永王都不会给她留一条安稳的生路。

徐闻朝自然不明白这一点。

看崔纭叹息,郁微道:“早就不是二十年前了,即便再强悍的猛将汤愈,如今也是强弩之末。不然父皇不会在他被封国公之后,便再未启用过他。郁岑要用汤愈对付连州,他们自己也没底气,轻易不敢动手。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这被冲毁的河堤。世道本就艰难,应趁暴雨之前防微杜渐。我留在此处监工,也是此意,不愿他们潦草了事。”

“行,无论殿下做什t么决定,我崔纭自当支持。若真下定决心与永王硬碰硬,也不是不行。只是此事要从长计议,断不可草率。瑞王答应了粮草一时,也算解了我们最大的忧患,往后行事也不必看齐广的脸色了。至于抵抗海寇,还有贺既白呢,不会有事。”

郁微点头笑道:“你很信他。”

崔纭终于呼出一口浊气,跟着笑了:“这崽子跟我南来北往好些年,他几斤几两的本事,我自然清楚。”

这都不是要紧的,崔纭还是放心不下徐闻朝,总觉得此人受了永王的意,在连州留久了会是个祸害。

他转着拇指上的扳指,若有所思道:“那这里就交给殿下了,我还是要回军营再看看。至于徐闻朝……”

“我自有打算,不会误事。”

“行,那我先回去了。”

入了秋的碣水丰沛不少,这才将原本的堤坝给冲毁了,幸而决口不大,只是淹没了近处的良田,并未殃及过广。

多事之秋,连州实在经不起再有灾祸,不然便是给郁微和崔纭平添忧愁。

修筑堤坝不算轻易,这些官兵已经没日没夜的连赶了两日,这才稍有好转。

郁微来时,特意命人煮了解暑的绿豆汤带来。此时也到了放饭的时候,郁微盛好汤,将汤碗摆放好便去唤修堤官兵用饭。

“谢过殿下!”

“多谢殿下……”

兴许是饿极了,他们几乎是狼吞虎咽,有的连饭都没扒拉上几口便又匆匆赶了回去。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连州人,对于农田的重要最清楚不过。

若是耽误了日子,秋雨一落,不光土质潮湿不便筑堤,连他们妻女赖以生存的农田都要荒芜。

郁微跟在他们身后,沿着河堤走。

有热心肠的兵士劝说:“这秋老虎,日光毒辣,晒久了要昏头的。殿下还是早些去歇着,莫要与我们这等皮糙肉厚的一同煎熬。”

郁微递了水囊给他,道:“你们在这儿辛苦,我岂能享清闲……”

话刚说一半,她低头捏了把泥土,蹙眉。“河堤不是被冲毁的吗?”

“是啊。”

既是被冲毁的,断口处为何整整齐齐,俨然被人蓄意破坏一般。

郁微本还生疑,为何只是下了几场小雨,便能足以冲毁碣水之堤。如今看来,此事绝非偶然。

连州是众矢之的,想要它出事的不在少数。不光是海寇盯着,最紧要的却是永王。

永王……

郁微忽然就想通了。

这个郁岑能与青烈暗通款曲,将青烈细作安插进连州军中,自然有的是办法给她使绊子,令她过不去。

回到崔府时,天色已经全然暗了下来。

“江砚——”

连名字都没唤完,郁微却发现,在背光处静坐之人是徐闻朝。

屋内只点了一支蜡烛,灯影昏黯,根本分不清是谁。

“闻朝,怎么是你?”

徐闻朝眸色被烛火映亮,声音却低下来:“不然是谁?”

郁微眉头皱着:“你饮酒了?这里是我的住处,你不打招呼便闯进来,就不顾规矩体统了吗?”

不知哪一句触到了徐闻朝的,他忽而起身,不由分说地握住她的手腕,眼底涵着哀戚:“对啊,这是你的住处,那你方才见到我的背影,为何唤的是江砚行?我不可以,他就可以吗?”

郁微挣开他的手,声音冰冷:“醉了就出去吹风醒酒,别在我这儿耍酒疯。我是有要事与他说。”

“什么要事?”

徐闻朝执意纠缠不放,“与我不能说吗?他是江砚行,是新帝的帝师!殿下你清醒一点,他说的话不能信的!只有我,只有我对你是真心的……我们有婚约,我们成亲好不好?只要成了亲,他就不能再缠着你了……”

醉得神志不清的徐闻朝就要来抱她,谁知却还没碰上,便有另一只手拧住了他的手臂。

闻声赶来的江砚行脸色如冰霜般冷,不消用力便将这醉鬼给推开了。

“是你该清醒一点。有何不满,来找我说,而非夜闯长公主居处。”

这一推,属实让徐闻朝的酒醒了大半。

想起方才自己耍混之举,一时懊恼,想要解释。谁知郁微不肯听,只是让他早些回去歇下。

徐闻朝离开之后,江砚行似乎还不大高兴:“他这般轻薄无礼,殿下就轻拿轻放?”

郁微在外累了一整日,回来又有这么一出,早已精疲力竭,道:“跟个醉鬼计较什么,明日他醒了,定会来赔礼道歉。”

江砚行自顾自落座在榻沿,看着郁微忙碌着找换洗衣物。

准备唤水沐浴时,她正打算让江砚行出去,一转身却看到他正在揉着右手虎口处。

“你手怎么了?”

江砚行应道:“好像推他的时候,伤到了。”

郁微放下衣物走了过去。

他右手并无伤口,郁微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轻轻替他揉了两下,问:“这样好些了吗?”

江砚行摇头,道:“其实右肩最痛。昨日他动手伤到了。”

“你们何时动手了?你还让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骄矜小公子给伤了?”

以江砚行的本事,以一敌十也不成问题。此时委屈不平地说右肩很痛,倒像是装出来的。

江砚行声音低下去,听着更郁郁寡欢:“可我病刚好,昨日才能勉强下榻啊。你不信的话,就算了。”

“我看看。”

郁微扯开了他的衣襟,查看他的右肩是否有淤青。

她蹙眉,分明什么都没有。

再擡头,还没待问话,郁微的唇便被一片温热复住。猝不及防的一个吻,她连避开的余地都没有。

江砚行低声笑:“现在不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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