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戈鸣玉（12）（2/2）
江奉理只觉好笑：“不可能，我这个当老子的要给儿子赔不是，这是什么道理？这样一桩小事，若是阿淮还在，定能理解我。”
简单的一句牢骚，却惹得齐如絮伤心，一时激愤：“阿淮阿淮，你能不再提了吗？阿淮是你我的儿子，砚行就不是了吗？每回我与他能亲近一些时，你都要挑些事出来争执。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齐如絮看到江奉理这副毫不知错的模样，一时气上心头，也不愿再与他说话，拎了食盒就往外走了。
门被重重地摔合了上。
*
傍晚时起了风，院子里清扫之后堆积起来的枯草又被吹散，甚至有些被吹到了檐顶上去。
几个干活利索的人架了梯子攀上去清扫，灰尘落了一地。
徐闻朝在底下站着，吃了一嘴的灰，一边往外吐，一边忙不叠到井边打水清洗。
清洗完他又忍不住上前去，给上面那人递了一个鸡毛掸子，说：“别那么用力，瓦片碎了不好补。”
梯子上的人接了鸡毛掸子，小心地扫着瓦片上的枯草，然后看了徐闻朝一眼，乐呵呵地说：“多谢驸马爷。”
这一声驸马唤得响亮，院中干活的几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个个跟着笑了起来。
徐闻朝怔了片刻，耳垂一红。
他坐在石磴边上掬水搓着掌心，假模假样地嚷了一句：“这是公主府啊，你们几个不要乱喊，让殿下听到了多不好。”
那人一边清扫一边笑：“奴婢几个都听宫中人说了，公子与殿下大婚的日子都定下了，怎么就不能唤一声驸马爷了？若是谣传，公子为何这般上心公主府中的事，简直事必躬亲，连清扫院子这等小事都要亲自盯着？”
“你们几个！”
徐闻朝捡了一小块石头丢过去，“还没成亲，你们都守些规矩。私底下怎么都可以，出去当了别人的面就收敛些。”
“得嘞。”
徐闻朝心中如浸蜜，随意摸了把落了灰的头发，也不在意，连洗手都觉得有了趣味。
但只有他自己清楚，这婚期只是个幌子，郁微并未真的打算履行婚约。
他和郁微之间，虽不疏离冷淡，却还是少了些什么，他一时没想通，但也不在意，毕竟来日方长，总有能等到与她两心相知的那一日。
连州送来了加急的密信，指明了宜华长公主亲启，落款是卫玄的名字。
郁微拆了信去读，将信封随意地扔在了手边。
并非徐执盈有意去看，只是瞥了一眼，便看到了卫字。
徐执盈问：“是卫玄？”
郁微没想到徐执盈认得卫玄，便应声：“是了，是卫玄。”
果真是卫玄，徐执盈却更困惑了，问道：“那殿下可知，这个卫玄是永王的人？卫玄曾在琼林宴上作诗赠与永王，此后这仕途便是一帆风顺。京中人人都知，江明璋与卫玄，都曾是永王的亲信。若真是他，为何会给殿下来信？”
郁微将看过的信纸折好塞回了信封中，唇边带着点笑：“弃暗投明，智者之举。”
郁岑那样刚愎自用的人，用人也要疑人，连刺杀郁微这样事都不告知卫玄，害得年过半百的卫玄受了不小的惊吓。
若如此还看不清郁岑的真面目，这卫玄也是枉做这么多年的都察院御史了。
“执盈。”
郁微唤了一声，问，“今日是百官殿前议事的日子，是吗？”
徐执盈道：“今早天不亮，我爹便着官袍出门了，想来是的。”
郁微起身，道：“那就好，有些事，就得在大庭广众之下去说，才算作数。”
赶到宫中的时候，议事的人还没散。
听到小太监禀报说郁微到了，郁岑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如今郁微在宫中位子很是微妙。
因为她是个公主，按照过往大辰的惯例，公主是无权议论朝政的。可偏生这个郁微在宫中横着走也没人敢拦。即便她直接闯了大殿，群臣也不会说她一句不是。
说到底是先帝的遗命起着作用，毕竟无人敢轻视连州大军。
这么多年来海患始终没成个气候，究其缘由便是有崔纭手底下的连州军的镇守。
郁岑睨了她一眼，故作漫不经心地问：“宜华？今日入宫是有何事？”
“确有要事。”
郁岑笑道:“赐座。”
郁微却站在群臣之间，微微颔首回礼:“坐就不必了，有桩要紧事，趁着诸位都在，t让诸位都拿个主意。”
有了前段时日的先例，郁岑听到郁微开口就开始心口闷痛，不知是药效的缘故，还是担心她又要说什么石破天惊的事。
他轻轻笑:“是何事？”
郁微蹙眉，一副忧虑模样:“本是秘事，事关皇叔跟前的副将文珈，宜华本不愿直言……”
听到文珈的名字，郁岑唇边的笑已经淡了。
郁微道:“连州来信，说是在碣水之上截到一伙贩卖私盐的商船。贩卖私盐乃我朝严禁，依律惩处就是了。只是，还不慎误拦了一艘商船，说是下菏州经商的。”
尤清辉不明，主动问:“然后呢。”
郁微道:“既是正经商船，勘验文书之后便可放行了。只是行船之人未免紧张，主动提及了文珈将军，要通融行方便。我朝为官不得经商，此风屡禁不止。”
听到这儿，郁岑冷笑:“此事我知，并非经商。文珈报给过本王，说是有些私产要随商船运回菏州。宜华，他跟在本王身旁那么多年，总不能连点留作衣锦还乡的积蓄也没有吧？”
“自然可以。”
郁微点头，接着说，“此事皇叔知情，可是真的？”
“比真金还真。”
郁微笑了:“今日我并非来说经商一事。有商船随行之人告发文珈贪墨，菏州知府已经着人查了他的乡产，整整一百五十万两白银，其中还不包括绫罗绸缎，珍宝玉器。零零总总再算进去，能养活好几个连州军了。皇叔，这怎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