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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台逢春(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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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台逢春(4)

人来之前,油灯便是被江砚行吹熄了的。

殿内昏暗到辨不清方向,拂雪不知碰到了何处,有木盒中零碎的物件落地,噼里啪啦一阵巨响。巨响过后,脚步声好像止了,拂雪半蹲下来摸索着捡东西,一时顾不上找人。

在莲池边吹了许久风,江砚行身上的酒气已经散去不少。他的目光在醉意的支配下算不上清醒,却又被泻入窗缝的月光照得发亮。

在他的眼中,郁微看到了自己。

只看到了自己。

“江砚……”

剩余的那个字被他的吻堵了回去。

他的指腹从耳垂到侧颊,又从侧颊抚至后脑,最后这个吻深得让郁微无法呼吸。

郁微能清晰地感受到,平日芝兰玉树的江公子是装的,眼下这恶劣而幼稚的性子才是他的本真。

他也正是在恶劣而幼稚地报复她,就在这随时都会有人来的雀台中,让她失去忍耐和理智,在撕扯中确定什么。

她推搡着,甚至想动手。

若是真动起手来,这个久病缠身的江大人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可每当她动了此念,江砚行就会稍稍分离,给她呼吸和平静的机会,让她听着外面拂雪和徐闻朝寻人的动静。

似是告诫,又是引诱。

他浅琥珀色的眸子好像在说——殿下,他们在找你,你若是不想被发现,只能吻我……

雀台以外是笙歌不止的宫宴,是朝臣与宫眷命妇的推杯换盏,喧闹隔着幽寂的宫道仍能听到。

而昏暗的雀台中却是这样的场景。

外人眼中那关系极其不和,连话都不会说上几句的长公主和帝师,在帘帐的背光处,相拥,坠落。

她的鬓发被汗水浸湿了。

月影摇晃间,她想起了从前。

不知多久之前的从前,春日的午后,江砚行端坐于明亮窗牖下,落花沾衣,被他提笔时随手拂去。

她颇喜欢在窗子外不远处的石磴处坐着,偶尔凑近些听着里面的谈话。

或是谈诗论道,或是军务琐碎。

听得有兴致时,她就咬着笔杆抄记一些什么,一到枯燥的文义,她便困得眼皮打架。

她觉得自己藏得挺好,直到某日,日渐西斜,似是有一只手从窗子里伸了出来,轻轻用笔杆敲了她的脑袋。

一件荼白薄衫被人从窗子里丢出来,兜头盖在她身上。

连带着一张字条——天冷,不必等。

她用笔将字涂抹成一团墨,踮着脚尖将纸团扔了回去,却不慎扔偏了,正正好滚落到江奉理的脚边。

她害怕,当即往窗子底下一缩。

江奉理拆开纸条,黑着脸看上面的墨汁。不明所以的江砚行旋即了然,接过纸条,道:“儿子随手写的。”

江奉理岂会相信,他当即就出门去,揪了她的衣领,质问:“怎么又是你!”

而江砚行只是笑,笑着把她从江奉理的手中解救下来,替她解释:“阿微只是来唤我用饭。”

“砚行,你跟前的人这般没规矩,擅入内院你也不管教斥责?这般纵着,日后江府岂不让她翻了天了!”

而江砚行不动声色地揉了揉她被拽痛了的臂弯,道:“在自己家中,守那么多规矩做什么?”

当时她没听懂。

此时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似是察觉到她的不专心,江砚行呼吸稍重,轻轻咬了她唇角。那点不轻不重的疼痛与拂雪的声音一同传来,惊得郁微回神,不得已抱紧了江砚行的脖颈。

“是杨指挥使!”

拂雪高兴地对徐闻朝说,“方才殿下便是随杨指挥使一同出来的,咱们去问一问便知殿下的去处了。”

外面的两人走了,雀台再度恢复一片寂静。

分明是深秋的夜,郁微的后背却出了一层黏腻的汗,整个人如失了力一般往后倚靠。

在过去无数个逃命的时刻,她的心跳也从未这般剧烈过。她无法想象若是被人发觉,她与帝师在雀台幽会,闹得满朝文武皆知,那会是何种场景。

江砚行轻轻挑开帐子看了一眼,道:“人走了,我们……”

郁微耳垂极烫,风也吹不去。

还没待他碰到郁微的手臂,郁微便往一旁避开,起身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别碰我。”

一出声,郁微方意识到自己嗓音微哑,带有浓重的鼻音。她不愿回想方才的荒唐,几乎是起身就走。

“阿微。”

江砚行去追她。

谁知郁微却转过身来,认真道:“莫要让我重复,离我远些。”

她眼底划过的厌恶最是伤人,江砚行追人的步子被钉在了原地。

郁微回到殿中时,歌舞依旧,徐闻朝也已回来了。

他焦急地扶了郁微的手臂,与她一同落座,然后问她去了何处。

她笑不出来,敷衍道:“只是在莲池边吹风,你没看到我吗?”

御花园的莲池不小,边上多的是能遮人耳目的丛木,徐闻朝并不怀疑她的话,只放下心,说:“前些日子有个太监在雀台自尽了,我担心你独自往那里去害怕,特意挨个寻了一遍。”

“无妨,只是吹风。”

郁微不欲多言,只随口应了几句,便将视线重新挪回了歌舞之上。

她此时心思并不在宫宴上,方才杨荣来说,有人得知文芷在公主府,着人暗杀。

锦衣卫虽有所防备,但文芷还是受了伤。

永王疯症未好全,绝不会是他下的命令。想来是文珈掌握了太多人的秘密,得罪的人也太多了。这些人生怕文珈会将自己的事抖落出来,于是干脆借机刺杀,嫁祸给郁微,好以绝后患。

“殿下,尝尝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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