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碎犹洁(5)(2/2)
“那我呢……”
江砚行将她抱得更紧,试图这样能让她稍暖一些,低而轻的声音如耳鬓厮磨一般往她的耳中钻去,“原来你还记得有我。昨夜找到你时,你浑身湿透分不清水还是血,躺在这里怎么都唤不醒……你怕是觉得我活太久了,想早些把我吓死。”
昨夜的记忆零星,最后因淋了雨的高热而分不清是真是幻。尽管如此,江砚行唤的每一声,她都听到了。
郁微擡高下巴,就着这样别扭的姿势亲吻他,在空无旁人的山野之夜,如同温和的安抚。
郁微很少主动亲他,只要他不给回应,她便生疏得不知如何是好。最后恼了,她一口咬在他的唇角,在他吃痛后仰的那一瞬,将他整个人按在了身下。
地面泛着潮气,他雪白的衣衫早已脏污。
谁也没见过他这般落败模样,郁微倒觉得很有意思,“我在哄你,你却不识趣。”
他抚着她的侧颊,偏头避开:“这是哄吗?不给回应就咬人,殿下好生厉害。”
“你还病着,别疯。”
江砚行叹息一声,屈起一条手臂再度坐了起来,二话不说将郁微抱紧在怀,这回他将狐裘裹得更紧实,不给她留一丝能动的余地,“雨快停了,等天亮我就带你回去,一个月内就好生治病养伤,哪里都不许去。”
“江砚行……”
“没得商量。”
“江砚行,在此一举了,我不能出任何差错。”
江砚行深深地看她一眼,道:“出差错又能怎样呢?不会一无所有也不会前功尽弃。我巴不得这些事都与你无关,巴不得你什么都不想要,只与我一同离开。京城哪里好呢,若非是你在,我不会回来。”
所有人都知他不愿留在留在此处,都揣测他回了曲平之后便不会再回来,甚至连郁微都这般想。
这个太傅做得束手束脚,没有半点自在。从三岁到如今,他留在此处的东西太多了。
隐忍这么多年,他终于等到了反抗的机会,却还是拱手让出。
只因阿微在,他便回来了。
下着暴雨的空山,因担心谁会追过来,江砚行一整夜都未曾合眼,浅琥珀色的眸中布了些许血丝,瞧着甚至疲惫。尽管如此,他还是无法说出任何责怪之言。
阿微让他无所畏惧,却也无所适从。
“拿你自己作饵,引那些人过来,你可知有多危险?都是精心豢养出的杀手刺客,下手狠绝,你有几成把握能成功?”
“哪怕只有一成,也要试。”
若非是无路可走,郁岑也不敢剑走偏锋行刺杀之事。这些日子朝野上下人心惶惶,都担心这桩震惊内外的案子与自己扯上什么关系,皆想将自己从中摘个干净。水滴石穿并非一日之功,能有如今现状,必波及甚广。
从曲平的丝绸案开始,郁岑之意便昭然若揭。
“眼下没有永王通敌证据,但绝对和他脱不了干系。他想称帝,却用无辜百姓的性命,以及军中将士们的血来换吗?凭什么!”
郁微想起这些便动了怒,刚想坐直身子,又牵扯到了肩上的伤,痛得无法将剩下的话说出口,“我后来才想明白,丝绸案是他做的,如若不然他不会派遣卫玄入连州为难崔纭。若是如此,当时在曲平刺杀我的那人,也便是受了他的意,那人身上有青烈的令牌……”
“江砚行,若是他通敌,那我当年拼尽力气死里逃生算什么?死于刺风山的那些人呢,还有你的兄长,在汜河之滨厮杀……他们,不想要公道吗?义,谋之法也;民,事之本也。[1]只为一己私欲而不顾大辰兴亡与黎民生计,他必须死。”
“阿微。”
江砚行想说之言,在对上她澄净的双眼之时,终是什么都说不出了。
好似光阴倒转,依旧是刺风山中的初见那日,她浑身是伤地从青烈人手中逃出来,独自闯进了漆黑如墨的群山。
“有人处心积虑,有人朝生暮死,而我只想提剑肃清奸邪。为此……我不惜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