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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山载雪(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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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将暗时,雪停了。

司礼监值房中灯火通明。

何兴散漫地倚靠在坐榻上小憩,身旁是几个屏气凝神专注翻看内阁送来折子之人。

有人叩门。

正在给何兴捶腿的太监去开了门,与门外之人耳语了几句。

“嘀嘀咕咕的,有事直说便好。”

暖阁中的安神香过于浓郁,何兴正在犯困,被这么一扰,不免烦躁起来。

那太监两步跑了回来,跪到他跟前:“来人说是要紧事,劳烦公公移步相谈。”

“宫门都快落锁了,能有什么要紧事?”

何兴嘴上不情不愿,但依旧撩起曳撒袍摆离了座,出门听人说事。

若非白日忙着兴办大典祭拜先祖,政务也不会尽数拖到这个时辰。

何兴一脸的阴沉,问:“没人了,有话便说。”

“回何公公的话,t曲平那边的木料出了问题。原本是说定了的,月末便会送来,谁知这些人竟出尔反尔,坐地起价。”

“没说是宫中急需?”

“说了,这些人油盐不进,只说战事才宁生意不好做,要朝廷不要逼迫他们。”

何兴状似漫不经心地转动着玉扳指,思忖着解决之法。

战事才宁生意不好做,他们应当更愿意为朝廷做事才是,这个时候漫天要价实在反常。

“何公公,长清宫左右也是要修的,不然还按之前计划,从淮明运来木石之料?”

何兴眼风轻蔑又嫌恶地扫了他一眼,此人立刻噤声了。

何兴揣着袖子,道:“你蠢吗?淮明距京城比曲平距京城要多几百里水路,这一路上的船只和人手哪个不要银子?咱们是要将罪名落到宜华长公主身上,并不是要咱们真的掏空家底给沈太后修长清宫,你能明白吗?”

他说得轻松,听的人却倒吸一口冷气。

宜华长公主奢靡的风声放出去,何兴却背地里精打细算地省银子。司礼监众人曾在孟罗才手底下做事许多年,自然能清楚这点钱省出来,最后会落到了谁的口袋。

何兴叹息,道:“罢了,趁着宫门还没落锁,我出宫一趟。”

“何公公是要去哪儿?”

“会一会阻挠咱们的人。”

软轿在江府门口落下。

何兴换下了曳撒,只是穿了寻常布衣,朴素简洁,压根看不出是宫中来人。

开门的是叶梧。

叶梧不认得此人,只以为是上门卖东西的货郎。

“劳烦通传江大人,我有事拜会。”

“大人不在府上,改日再来。”

说罢,叶梧敷衍地拒绝,擡手便要关门。

话音才落,马车便在江府正门口停了下来,一抹雪白颀长身影掀帘而出,正是江砚行。

叔父丧事加上忽而病倒,在公主府养病的这几日,他一直闭门不出,面色看着比平时更苍白。

看到是江砚行,叶梧几步便跑了过来,搀扶着他下马车。

走到何兴更前,江砚行微不可查地蹙了眉,问:“何公公?”

之前何兴还在东宫侍奉太子时,见了江砚行每回都得行周全礼数。如今他做了司礼监掌印,终于不必再如此繁琐,只是颔首示意。

“唐突拜访,希望没有打扰大人。”

江砚行轻声笑:“已经打扰了。正在养病,府中尽是病气,不想冲了何公公贵体,有何事,便在这府门前说吧。”

何兴倒也不怪他说话刻薄,面上依旧是如春风般和煦地笑意,直接说了来意:“想来大人知晓近日重修长清宫一事。”

江砚行颔首,道:“啊,不知。”

何兴被堵了个哑口无言。

这般装傻充愣的模样当真是让人厌恶,他咽下这口气,继续笑说:“之前修雀台时,已经耗费了许多人力财力。今时为了能省下些舟车运送的银钱,诸般度量,才放弃了淮明选了曲平。这对曲平而言是件好事,可是曲平却坐地起价,实在是让我等为难。还是希望大人能行些方便。”

江砚行作沉思状,好久之后才说:“公公的意思是,曲平要价贵?那还从淮明买不就成了?若是连这点银子也拿不出……可以不修。”

“……”

何兴深深吸气,沉着性子道:“大人,这重修长清宫,是陛下对嫡母沈太后的一片孝心,也是对宜华长公主的感激。是好事啊。这事中途停了,难免让沈太后伤心,也让人诟病陛下只顾生母,不顾嫡母。”

“何公公说得在理。”

“咱家就知道大人能明白。”

江砚行却道:“可曲平战事才止,百姓穷苦清贫,曲平养着这一支曲平军实在不易。何公公也知道,这军饷啊,朝廷可是拖欠许久了。若是我出面压价,曲平百姓或会同意,但亦会伤了人心。左右都是人心,想来沈太后与长公主深明大义,愿意退让。明日我便入宫去问一问,然后写封折子呈内阁去。这长清宫重修一事,还是暂且搁置吧。”

“江大人!”

正打算回府的江砚行停下步子,转身补了一句:“还有,公公是司礼监之人,朝廷严禁我等私下里见面。以后,不要来了。”

“叶梧,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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