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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山载雪(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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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姬吃了一惊:“是徐尚书府吗?”

徐家小公子徐闻朝性喜玩乐,京中无人不知。只不过,眼前此人绝不是徐闻朝。歌姬竟不知徐府中何时多了这么一位公子。

贵人之间的事,她不好过问,只得让小厮按照此人吩咐,用马车将他送至徐府。

徐府新来的门房只看了一眼,便说此人不是徐府中人,让哪儿来的送回哪儿去。

一边不肯收留,另一位又醉得不省人事,为难的便是来送人的小厮。

小厮急得团团转,又凑近来问:“这位公子,您究竟家住何处啊?”

一顶软轿在徐府正门落下。

从里走出的正是徐执盈。

才从宫中回来,她本疲惫不堪,只愿早些歇下。谁知府外吵嚷不止,她只得亲自问一问。

挑开马车帘布,看到何宣睡颜之时,徐执盈愣了片刻,旋即从容落下帘布,问小厮:“怎么送这儿来了?”

小厮道:“这位公子在画舫吃多了酒,问了许久家住何处,他只说了安元街徐府。这安元街,除了您这儿的徐府,也着实找不出另一家了。姑娘,那,那我们可否能回去了?”

徐执盈冷淡道:“他不是徐府之……”

“执盈。”

何宣还睡着,只是哑声呓语。

没说完的话卡在喉间,好似烈火焚烧,将徐执盈周身的疲倦烧尽烧绝,只剩下无尽的怒意。这些怒火却不好发泄给旁人,她只得沉声说:“你们回去吧,将他留在这儿便好。”

这么大一个人,若要带进府中而不惊动徐蹊并不容易。

真把他整个人拖进房中时,徐执盈也已精疲力尽。

她背靠着冰凉的廊柱,眼皮低垂,注视着躺在地上睡死过去的何宣,忽而悲从中来。

好好的书生,前途一片大好。

他却偏生剑走偏锋,将自己作践折腾成这副模样,徐执盈只有失望,失望过后又是心死。

徐执盈从不觉自己心中有怨。

这些年,她偶尔想起昔日两人的情分,只是伤心。唯独背着人时,她才会清楚,自己对于这样的背叛,究竟多恨。

她紧紧捏着杯口,转身去铜盆中舀满了水,不偏不倚地泼向何宣的脸。

呛了水,醉酒的何宣连声咳起来。

他挣扎着醒过来,缓慢地转动着眼珠,最后才将视线聚在了徐执盈身上。

何宣怔怔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想要起身,步子却虚软。

“何大人真厉害,在画舫吃酒吃成一副烂泥模样,竟还念着徐府。我问你,徐府与你有半分关系吗?”

徐执盈因气急而微微发着抖。

何宣浑身酒气,衣衫不整,与平素截然不同。他伸手,轻轻触碰到徐执盈的衣角,一垂眼,眼泪从眼角滑落:“对不起,我并非有意打扰。”

在徐执盈记忆中,何宣鲜少如此。

即便过去情浓而亲近时,他也没说过柔软之言,更是从未当着她的面掉过眼泪。

徐执盈那时常笑他,说他的心是石头做的。如今想来,倒也没错。

石头做的人,今时却落泪。

当真稀奇。

徐执盈问:“哭什么?”

何宣没立刻答话,而是苦笑道:“执盈,我可以……我可以抱你吗?我方才梦到你了,但你不与我说话,执盈,我好想你……”

忽然扑过来的一个拥抱让徐执盈没反应过来,当她想推开时,已经被这人抱得死紧。

“何宣,松开我!”

何宣摇头,湿润的眼泪落在她的脖颈,语声因醉意而含糊:“我真,我真不是个东西。这世上待我最好的,便是老师和你了。但他死了……执盈,他死了。我误会他那么久,他死之前定是恨死我了。是我毁了他,是我……”

徐执盈没听懂这番话,却明白是江明璋之死对他打击太大。原来这等冷心冷肺之人,也清楚谁待他最好吗?

明明清楚,割舍之时竟也毫不留恋。

他当年走得干脆,只给徐执盈留下了一场落不到尽头的大雪。

她轻笑:“世上待你最好之人是我和他吗?”

“是。”

“那现在,你一无所有了。”

徐执盈趁他出神之际用力挣开,轻轻喘息着,“过去的徐执盈待你好,但我不是她,你已经一无所有了。你应得的。”

“执盈,我好悔。我只要一睡着便能梦到你,无一夜例外。我原以为自己所做一切都是值得的,但老师他死了,他不肯原谅我,永远也不会原谅我了。我求求你,执盈,我只想见你,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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