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山载雪(10)(1/2)
万山载雪(10)
郁微没见过江许淮,却常听人说起这个名字。
总有各种人提起昔日这位少年将军,提起他的丰功伟绩,提起他多么意气风发。
这些人称赞江砚行一句芝兰玉树君子仪度之后,总是再惋叹他比之兄长犹有不足。
这个名字更是如烙印一般死死地留在了江砚行心底。
年少在学舍中读书时,出身尊贵的王孙公子课业比不过江砚行,便想尽办法羞辱他。
大多是说他处处不如兄长,是个累赘,所t以江氏不肯接他回曲平。
真闹到夫子亦或贵妃那里,他们往往一句“都是孩童玩闹”潦草揭过。
后来的江砚行做了太傅,更无人主动在他跟前提及江许淮。
众人都知晓,即便这两兄弟几乎没见过几面,但其中的芥蒂已是极深。
江砚行曾想与兄长一较高下,但江许淮却战死在了汜河之畔。
从此世上再无这样的机会。
郁微望着江砚行浅琥珀色的眼睛,低声道:“我知道,他们总拿你与江许淮比较,江奉理也总是偏心。但是,我不要你拿自己的性命去证明什么。”
江砚行在她身旁侧躺下,抱紧了郁微,道:“我也有不甘之时,这样的心思很卑劣吧?”
江砚行平日里清冷少言,更是从不会随意说出这些事。几年前的郁微初见他,便总觉得他不高兴时多些,却不知其中藏了这样的心结。
“君子论迹不论心。”
郁微在他耳畔说,“你从不亏欠江氏什么,也不亏欠江许淮的。江许淮为曲平百姓而死,自有百姓感激铭记,从来都用不着你心生愧疚,觉得自己卑劣。单说钦羡与不甘也从不是错。有想要的,才能想尽办法得到。江砚行,你若是为了战事回去,我不拦你,可你若是心中计较着这些,我不会让你走的。”
之前郁微便看得出,江砚行看着稳妥持重,实则疯起来是连性命都不顾的,所做之决定也总不是循规蹈矩。若让他揣着这样的心思回去,只怕真会出什么事。
江砚行轻笑:“我知道,我兄长都过世那么多年了,我自不会在此时冲动做什么。阿微,更多是为你。眼前困境只有曲平能解。”
眼前困境的确没有更好的法子。只有将垣戎部击退,才能谈及其他。
郁微道:“这事赶明再说。当下要紧的是,之前截丝案中我便觉得内阁中有人不对劲,但那时的思绪全被永王吸引了去,全无细想。如今这提议贺既白做主将,更可见其对我的敌意。这事不得不查,若不然,往后这样让我两下为难之事只会更多。”
江砚行点头:“这个好查,内阁总共那点人,谁坐不住了便格外明显。”
说完,江砚行擡手去撩床帏。
郁微抓回了他的手,问:“做什么去?”
江砚行垂眸看她,声音懒散:“夜深了,你也乏了,我自然是回房中去。”
“回来。”
郁微坐起身,指尖划过他严实整齐的衣襟,不轻不重地扯了一把,让他无法脱身离去。
撩拨完就走,也不知他从何处学的心机。
十指扣进他的指缝,郁微附耳道:“你衣裳都没解,这算什么?”
江砚行一副早知如此的神情,视线一寸一寸地压向她:“却之不恭。”
*
马厩简陋,大片的雪从茅草缝隙中落入,最后覆在干净的食槽之中。
没吃饱的马在姚辛知的抚摸之下晃着脑袋,呜声低沉。
姚辛知低头添着草料,看着这一黑一白两匹骏马闹脾气似的互相挤着,脖颈上的铁环因碰撞而碎响。
“别闹。”
她笑着分开两匹马。
这并非战马,却是姚辛知最喜欢的两匹,千里奔波不日抵达,从未出过差错。
贺既白问她讨要过许多回,她也舍不得送出去。也就是这回急于入京,才勉强借了这黑色鬃毛的骏马给他。
草料太干,姚辛知想去打些水来。
还没等她动,面前便伸过来一只有力的手臂,拎着一桶水,重重地放在她眼前。
雪夜静谧,贺既白的呼吸声极为清晰。
他一言不发地添了水,动作熟稔。
“这两日是你在喂?”
听到姚辛知的问话,贺既白才直起腰身,轻微地喘着气,道:“不然呢?除了我,这儿可无人知晓它们是你的宝贝。明明是能行千里之马,却偏生这般娇贵挑嘴,非好的草料不吃。险些没将我为难死!”
贺既白嘴上埋怨,眉眼间却流露出遮掩不住的笑意。
姚辛知用力拍了他的后背,道:“你就算这样,我也是不会送给你的。”
“谁稀罕。”
贺既白懒散地回嘴,“我贺家世代将门,什么好马没见过。”
说完这句话,贺既白心底竟生起一丝酸涩来,“我总缠着你要马,或许只是想与你说说话。”
只是转瞬,贺既白又变回了之前玩世不恭的模样,朗笑一声:“毕竟连州太无趣了,有你与我吵架也是好事。”
“贺既白……”
说不上来原由,姚辛知总觉他今日很是不对劲。
寻常两人说话,从不能好言好语地说上几句,不是他扯皮耍赖,便是她暴怒动手,鲜少会与今日一般说出这种话。
贺既白用衣袖抹去石上积雪,坐下之后才擡头,眼底似有星辉:“怎么了?”
姚辛知摇头,只说:“你今日很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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