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雁不渡(2)(1/2)
北雁不渡(2)
平和冷静的语气,好似只是父子之间商议何事,全然听不出狠绝之意。
“砚行。”
齐如絮掩面而泣。
她就是知晓,以江砚行待人谦和、恭顺以待父母的模样,若非已下决定,绝不会说出这番话。
当年毒茶之事寒了江砚行的心,她也不愿这个家就此散了,便百般补偿挽回。
可这些事,又岂是她一人努力便足够的?
江奉理始终不肯软了态度,父子二人愈发僵持,眼下竟到了断绝关系的境地。
江奉理怔怔的,没想到他只不过是一时气话,江砚行会真的这么答应下来。
良久,他直视着江砚行,道:“你再说一遍。”
江砚行道:“再说几遍也不会变,父亲,你分明听清楚了。”
的确听清楚了。
在江奉理看来,这个逆子回到曲平,不仅不愿服软,甚至还打算要走曲平大权以助沥平。
江奉理握紧了拳,手背青筋显现。
周遭静得可怕,府中服侍之人连呼吸都不敢放肆。
本是少公子回来的好日子,不知怎的竟会闹到这个地步。
江奉理缓缓道:“你若想谈战事,我便与你谈战事。姜关危难时,沥平驻军作壁上观,我永不会忘。如今曲平终于能休养生息,百姓安稳度日。我不会允许你把曲平带进这场旋涡之中。即便你带来了朝廷的旨意,我也不会遵从。当今这位小皇帝,不是一个明主,他会害了我们。我江奉理,生死都是曲平百姓的将军,肩上担着他们的命,由不得任何人胡闹。”
太多次的孤立无援早已让江奉理认清,朝廷不会把他的痛当作自己的痛,亦不会对他的绝望感同身受。
贪生怕死之辈众多,让他只能指望自己。
而如今江砚行想要对沥平施以援手,于他而言便是多管闲事,他绝不会允许。
江砚行偏过头看向府中侍从。
这些人识趣地退下了。
叶梧似乎是想劝江砚行说话柔和些,最后也没说出口,只是抱拳行了一礼,与其余人一同退下了。
众人一走,许多话便没了顾忌。
江砚行道:“沥平的度云川广阔无比,与曲平之间只隔了一条汜河。垣戎部若真攻下了度云川,父亲,你以为曲平还能有安稳吗?到了那时,曲平就成了青烈与垣戎之间夹着的一块肥肉,随时会被吞噬。保全自身?何以保全自身啊?”
以江砚行对江奉理的了解,在回来之前,他便已经料想到江奉理必不会应允此事。
江奉理冷哼一声:“你以为协助退敌,我们能落得好处吗?无论面对何种选择,首先顾全自身总归没错。我江氏镇守边关这么多年,从未行过对不起朝廷之事,但朝廷待我们何时宽厚过了?无用时各种脏水与陷害,有用时又百般相求……总之此事我绝不答应。”
原本他还在犹豫。
但看到江砚行这般强硬的态度,他来了气,竟不愿再松口,只咬死了绝不会用一兵一卒去协助沥平。
江砚行道:“这么多年,你从未变过。父亲,你的懦弱使得六年前的曲平百姓枉死刺风山,你难道就不痛吗?口口声声为了百姓,你又真的做了什么?”
这些年无论父子二人如何争吵,总归是没人提起六年前那场战事。
当年的江许淮战死,江奉理因受伤而藏匿刺风山中不肯出,这才导致曲平百姓被俘,最终也没能救出。
此事无论对于谁都是一道足够深刻的伤痕,连触碰也不能。
而今日,江砚行就这般直截了当地说出了口。
“你……”
“父亲,百姓都是血肉之躯,都有眼睛,都有心。假仁假义不会流芳千古。”
最诛心的话莫过于此。
江奉理只觉一阵晕眩,仿佛天旋地转。
一切都被这轻巧的一句话摧毁,最后崩塌。
江砚行躬身行礼,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江奉理心中悲愤愈加浓重,只想追上前去与他辩个清楚明白。
直到齐如絮拽住他的手腕。
齐如絮浑身都在颤抖,连说句话都艰难万分。
齐如絮艰难擦尽眼尾泪珠,看向江奉理,道:“江奉理,曲平苦寒,我陪你一留就是三十年。这些年,军中府中大小事务,都是我在操劳尽心,我早已倦乏不已。”
“因为你的固执,我已经失去许淮了……若今日砚行被你逼走了,我就与你和离,你我两不相见!我倒是想看看,没有齐家助益的曲平,是何种模样!”
经过这场争吵,府中一整日都格外冷寂,甚至没人敢大声交谈。
江砚行在书房中翻看沥平来的书信,一直到深夜。
漏夜静寂,棉絮似的雪花落了一地。
叶梧轻声叩了门,端来一盅散发着清苦气息的汤药,还从食盒中取了些点心。厨娘早早歇下了,这些点心都是冷的。冷锅冷灶,柴火也被雪水浸湿了,叶梧费了好些功夫才热好吃食。
“公子,夫人送来的饭菜你都没动,但好歹吃些东西,再将药饮下。”
一路奔波,叶梧最担心的便是他的病。
江砚行揉着酸痛的鬓角,瞥了眼汤药,道:“这是?”
叶梧道:“这是公子你常用的那副药啊,离京时太过于仓促,你我都忘了备,还是殿下心细,亲自带来药材交给我。”
江砚行执笔的手腕微顿,轻轻笑:“药方都不在公主府,她哪里知晓是何药材?你编谎近来愈发不走心。”
白日在府中争执那么一番,江砚行几乎没再多说过一句话,就连茶水也未吃上一盏。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