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雁不渡(3)(2/2)
江砚行冷笑一声,道:“果真如此。”
果真如此。
江奉理在曲平作威作福久了,竟以为江砚行也是那种能任他拿捏之人。今夜是嫣然,明日后日保不齐还会有旁人。
江奉理根本不在乎江砚行的名声,不在乎这些女子的名声,他只在乎江砚行是否留在曲平。
嫣然跪地一拜:“公子,奴婢知道您生气,但千万不要在此时去与将军争执。奴婢尽管是身在府中不得自由之人,但也知晓当下战况危急。公子想要在曲平站稳脚跟,不可能越过将军。此事必得从长计议,不要因为奴婢一时糊涂而坏了大计。”
谁知江砚行却从容抽剑。
他道:“我若连这种事都忍让,连一个你都保不住,让你因我而死,那我有何颜面说要保护百姓。这大辰帝师,也可挂冠而去了。”
这些年,齐如絮一直与江奉理t分房而眠。
因为江许淮之死,夫妻二人的隔阂本就很深,如今更是到了连话也不能一同说的境地。
江砚行提剑而来时,江奉理尚未歇息。
他转动着拇指间的扳指,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冲江砚行淡淡一笑,道:“砚行,怎么深夜过来?”
江砚行并未回答,而是一剑将他面前放着茶果点心的案几劈成了两半。
杯盏落地摔得粉碎,糕点更是滚得到处都是。
似乎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等举动,江奉理下意识往后躲。
江奉理怔然,缓缓擡头:“你疯了?”
江砚行将剑抵在他的颈间,道:“是啊,被你逼疯的。江奉理,这个家中的每个人,都是被你逼疯的。”
“你早已及冠却迟迟不成亲,但我与你母亲年岁大了,想看你成家,哪里有错?为人子者,哪个像你这般不懂事?”
江奉理仍旧试图劝诫。
好一番大义凛然之言,口口声声都是为了这个家,但所行之事却只让他自己痛快了。
江砚行的手微微地抖着,明显是气极:“哪个为人父者,会不顾儿子意愿,随意下药和往房中送人?”
“江奉理,亲缘你若真弃之不顾,也莫怪我心狠。我乃当朝帝师,论官阶,自在你之上。你要论公,我便与你论公。朝廷圣旨已下,往后曲平事宜,由我接手,你无权过问。”
顾及着脖颈处的利刃,江奉理只是深吸了一口气,道:“逆子。”
“我是逆子,你是什么?对上不孝,对下不慈,对朝廷和百姓没有忠义的江奉理,是什么?当年若非你躲在刺风山中当缩头乌龟,兄长岂会因孤立无援死在汜河之滨?母亲与你不和,你为了顾全自己的名声,不惜践踏母亲的名声,让世人都以为她是因思念长子心切而疯了。”
江奉理早就料想到江砚行会因今夜之事动怒,却不曾想他会提及这些旧事。
江奉理一把握住了剑刃,顷刻,血水顺着剑锋往下滴落。
本以为此举能让江砚行心软,谁知江砚行的动作并未有退缩,反而更深地抵住了江奉理的脖颈。
冰凉的剑锋使江奉理清醒许多,他怒极而笑,道:“好啊好啊,你只怕不是为着嫣然来的,你早就看不惯我了,可对?今夜之言,都是你的真心话吧?”
在江府之中,即便谁对家主有怨言,终究也不敢说什么。
哪怕是齐如絮,为了闵州齐家的颜面和大局,也是诸般隐忍。实则这一位偏执固执的江老将军,早已不得人心。
“是。这些话,我早便想说。”
江砚行更紧地握住了剑柄,终于将这些年忍而不发之言说出了口,“当日曲平深陷截丝风波,朝廷派了锦衣卫来查案,如此要紧时刻,你竟还不忘以母亲名义请高僧诵经做法事。你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二人不和与你无关,全都是因为你娶了一个思子而疯的女人!我可有说错?”
原本这些还只是江砚行的猜测。
曲平人人皆知,江奉理与夫人不和已久,分院而居。
但江奉理的名声并未受损分毫。
在外人的口中,江老将军爱妻如命,即便夫人待其冷淡不愿和好,他还是事事照顾得当。
无数次因为琐事的争吵,江奉理总是会在甩袖离开之后,对府中下人说:“夫人思念许淮,今日又犯了糊涂,将药煎上,好生照顾。”
所有的错,仿佛都堆给了齐如絮一人。
好像她的发疯都是咎由自取。
江砚行本未想到这一层。
也是今夜,他才恍然大悟,明白为何齐如絮受尽苦楚,美名却悉数落到江奉理的身上。明白江奉理究竟以何种手段,坐稳了这个大将军的位置。
江砚行唇角渐渐扬起,最后却只是苦笑,道:“母亲与我,哪里对不住你?这个家走到今日境地,不全是因为你吗?”
“你放肆!江砚行,放肆!”
“今夜便放肆了,你当如何?”
江砚行的剑被他握得极稳,仿佛稍稍错了分毫便能伤及江奉理的性命。
正是此时,叶梧将齐如絮唤了来。
来时路上,齐如絮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看到了一直跪在门外的嫣然,她便全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