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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萍之末(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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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萍之末(10)

殿前议事之后天色已经很晚,朝臣们都赶着在落锁之前回府,此时的宫中一片寂静,冷僻得宛如无人理会的寒冬之夜。

何兴在这样的冷冬度过了一年又一年。

能稍稍给他慰藉的,便是仇恨。

仇恨是数九寒冬之中不灭的火焰,冒着浓烟,时刻提醒他——还活着。

只要活着,便能改变。

积水从琉璃瓦上滴落,啪嗒一声,打破了宫道上的沉寂。

此生再不相见,这样狠厉之言,何兴从没想过会从何宣口中说出。

最后的那点亲情在消失殆尽。

何兴只觉得世间所有人都面目可憎,他往前走一步,死死地盯着何宣,问:“你想全身而退?你凭什么觉得你能全身而退?”

何宣道:“我只想悬崖勒马。你我说不通,不说也罢。”

“站住!”

满地落叶未扫,何兴就这么踩着被雨水打落的枯叶走上前,与他并肩,道,“悬崖勒马?你觉得还有机会吗?我若不杀先帝,便轮不到太子安坐帝位。我若不除永王,我便会死无葬身之地。从始至终,我难道就不是被人逼迫着往前走吗?如今终于轮到我掌控一切,凭什么我要放任宜华与她手中的兵权?”

“你的心软,不过是优柔寡断和瞻前顾后。你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像你这样别扭之人,活该失去一切。”

听完此言,何宣扯动唇角,最终却只是自嘲地笑。

的确,他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他曾辜负徐执盈的真心,也报错了仇,害得恩师自缢。这些他并不否认,也深知此生不能偿还。

即便如此,也轮不到何兴来教训他。

他转身,盯着何兴的双眼,冷声道:“其实你最恨的是我吧?当初我看你眼熟,你却谎称自己姓孟,并非是觉得无颜面对,想来,更多的是恨与厌恶。你恨死了何家所有人,也从未想过为爹娘报仇。你我从不是同路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泄愤。”

何兴愣住,反问:“你说什么?”

“你后来向我袒露身份,不过是踽踽独行太久,忽然发现这世上还有人同样被痛苦折磨,手上沾着同样的鲜血与泥污,觉得很有意思。你向陈太后举荐我,只不过想一步步把我逼得退无可退,想让我也陷入泥淖,想让我与你一样痛苦,最好能痛苦至死。”

从意识到这些的那日起,何宣有无数次想要质问。

可每当两人遇到,几乎都不能心平气和地说上话。如今他不想质问,只想平静地说出,然后远离。

何宣转身走向了狭窄幽长的宫道尽头。

腰牌和头冠就躺在地上,他没有丝毫留恋。

*

“执盈,你累不累?”

徐闻朝煮着一壶茶,在朦胧的水雾中擡眼,望向在书案边上翻看文卷的徐执盈。

书案之上堆积如山,徐执盈本就瘦弱,如此更是像被淹没在了其中。徐闻朝几乎每隔一会儿便会唤一句,给她备些点心和清茶。

徐执盈停笔,茫然地擡头,问:“哥哥,你怎么还在?”

徐闻朝给她递了一块果脯,亲自喂她吃下,道:“我若走了,你只怕要挑灯看上一整夜了。可有何我能帮上忙的,你给我找的话本我都看腻了。”

徐执盈伸手在书案下摸索了一会儿,又找出一摞,道:“这些是新的,你……”

“执盈。”

徐闻朝放下舀茶汤的勺子,正色道,“我又回汝安,是想帮你的忙。”

徐执盈咬着果脯,轻轻笑:“不必啦,不过是些府中账本琐事,陈公既交给了我,我便要尽心尽力。什么事都让哥哥帮忙,那我也太差劲了些。”

尽管徐执盈用了轻松语气,徐闻朝还是猜出了她未说出的犹豫。

他问:“你是担心,我还会如之前那般做错事吗?你是防备我?”

“哥哥……”

听到这一声“哥哥”,徐闻朝便知晓,自己没猜错。

尽管两人的相处与寻常无异,他还是能察觉出不对劲之处。他从回了汝安之后,徐执盈便没让他经手任何一件事。

徐闻朝眼睫低垂,苦笑,道:“我此番是真心实意想弥补。先前,我是被嫉妒冲昏了头,才做下了错事,害得战机被贻误,也害得她与我决裂。执盈,我说的都是真的。”

看了一整日,本已疲倦不堪的徐执盈,此时强提起精神,掌心轻轻复上了他的手腕,道:“我自然是信你的。哪怕天下人都指摘你,说你的不是,我也站在你这边。只是哥哥,男女之情不是能强求来的。我知晓你心中难过,急于弥补来向殿下证明你知错了。可粮草大事,需要的更多是冷静。这些事真的交给你去做,你就能保证,不会因急于求成而出岔子吗?”

“执盈,我……”

徐闻朝指节微蜷,抓了一把徐执盈的衣袖,最后还是没再说了。

徐执盈宽慰道:“幸而你未曾酿成大祸,一切也并非不能转圜。当下,你只需要好好休息,别的都交给我。”

他终究没再说下去了。

接过他刚煮好的茶,徐执盈饮了之后继续埋头翻看那些文卷,清算账目。

过了一会儿,他还是试探地问了一句:“执盈,我问你,你与何宣之间……”

徐执盈的动作滞了滞,蘸墨,眼皮也没擡:“为何问起他?”

同在京中那么久,除了那一回何宣醉酒,出现在她家门口,哭诉着自己后悔之后,两人再未见过面。

诚然那日之言让徐执盈触动,却不足以让她忘记曾经被背弃,再度重蹈覆辙。

大概连何宣也知晓自己t太过于荒唐,那次之后,也没再出现过了。

那样短暂的后悔,或许是出自真心,但是却连何宣自己清醒之后都不肯承认。

徐闻朝道:“其实我这次回来,是他的意思。”

徐执盈再度搁笔,问:“你在京中见到他了?”

“是,他在清梦楼中作画……”

徐闻朝并不想为何宣说好话,便将剩下之言咽了回去,转而说,“他好像被逼疯了一样,满口胡言,问我是否敢杀永王,是否敢弑君,还有是否敢用十三部毁掉这一切。最后,他问我想不想弥补。我想追问个清楚,他却只说让我回汝安,陪在你身边。”

这番话前言不搭后语,徐闻朝起初没听明白。

只是看着何宣那副模样,他又打心底害怕,害怕自己真的会一着不慎,失去最后补救的契机。

更何况徐执盈还在汝安,关于妹妹,徐闻朝从不肯大意。

“执盈,难道他说的那些话都是他所为?”

徐执盈掀起眼帘,道:“若是他所为,他不会就这么直白地告诉你。不管怎样,即使他不说,我也知道当下的汝安是众矢之的,恐会有人借机下手。”

自从看到紫安宫陈太后落魄、陈远升自戕之后,徐执盈便隐隐不安。

有人要对汝安陈氏下手。

小皇帝年少,自不会有这般周密的心思,只怕是被谁蛊惑。

汝安又与粮草有关,容不得出任何岔子。

徐执盈站起,往门外走去。

徐闻朝跟随在她身后,也慌忙跟了过去,问她去做什么。

“哥哥,我有话与陈公说,你可否能助我将这些账目点清?”

徐闻朝不明所以,还是应下了。

陈肃川这些日子都疲倦不已,须得点上浓重的安神香方得好眠。

一入夜,他谁都不见。

听来人说是徐执盈求见,陈肃川还是犹豫了。

郁微离开汝安之前,特意嘱咐过他,粮草与府中诸事交给徐执盈打理,方能保陈氏平安。

一个小辈,还是女儿家,陈肃川起初信不过。只是陈氏如今举步维艰,着实没了法子,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这才听了郁微的劝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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