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萍之末(13)(1/2)
青萍之末(13)
从长清宫出来,陈寒黛刚好看到了站在花藤下偷听的郁禾。
听不太清,郁禾几乎要将花藤扯断。
回神发现陈寒黛就在身侧时,郁禾吓了一跳,两只手无处安放,最后还是扯住了花藤。摇摇欲坠的藤条终于不堪重负,从花架上落了。
郁禾清了清嗓子,道:“汤、汤羹还未做好,我来问问母后,可有什么其他想吃的。”
这样的借口过于欲盖弥彰,郁禾也不再掩饰,而是直截了当地说:“陈娘娘,我母后在长清宫中深居简出,从未给人添过麻烦,往后有何事,你直接对我说便好了。”
自抱病以来,陈寒黛不知多久没见过郁禾了。久到她几乎忘了,昔日这个小姑娘与郁濯扭打在一起时是何种模样。
那时她总是偏爱自己的儿子,没少因为郁濯手臂上的齿痕和指甲印来找沈元霜要说法。恍然间,孩子们都长大了。
此时她才知晓,郁禾不是那种主动找事之人,大约是受了郁濯的刺激,不得已才动手。
毕竟郁濯有多混账,如今她都清楚了。
“嘉宁,你今年满十六了,对不对?”
“嗯。”
郁禾答话时眼神还带着防备。
陈寒黛眸色温和下来,问:“我朝惯例,公主到了年纪便可自请辟一处公主府,离宫去住。就像宜华那般,早早便不在宫中长住了。但今时不同往昔,你父皇不在了,皇帝呢……定不会准允。所以,陈娘娘给你许个婚,你早些离宫,逍遥自在,好不好?”
果真不是什么好话,郁禾连笑也不笑了,直接拒绝:“不好。”
“尤家小公子不是常入宫找你吗?你不喜欢他?”
郁禾退了两步,与陈寒黛隔开距离,道:“喜不喜欢也不重要吧?”
“为何?”
尤清辉常常入宫,他的小儿子也便常受先帝召见。其人性情温和,被人称作未琢之玉。大概也是这样的性子,才能受得住骄傲且略有些任性的小公主的磋磨。
先帝看出女儿的心意,也曾说过等二人再大一些便赐婚。
但郁禾今日却说不重要。
郁禾道:“陈娘娘,你方才与我母后之间的谈话,我也听到了一些。我与母后所思所想一般无二。我哪里都不会去,就在这里。我是大辰嘉宁长公主,不是遇事抱头鼠窜之辈。娘娘慢走,不送了。”
“可你就没想过……”
陈寒黛扬高了声音,“你们如此坚持,难道不是在给宜华添麻烦吗?只有你们周全,她才能放心……不是吗?”
问最后那三个字时,陈寒黛放低了声音。
是否会给家人带来麻烦,是她最担心之事。
初入宫时,她便很畏惧父亲入京来见她。因为每一次,陈肃川对她都只会是指责或教训,告知她如何为陈氏做事。
直到她听到郁禾对她说:“阿姐不会觉得我们是麻烦的。若真到了走投无路那一日,我在宫中,便是阿姐的助益。我需要她,她也需要我啊,所以,我们会共进退。”
共进退,这样的话,从未有人对她说过。仿佛她此生,就该为了这样的父亲、这样的夫君与儿子,耗尽心血。
指甲刺进掌心,很痛,却让她清醒。
她从未如此镇定过。
“好。”
陈寒黛颔首,半笑不笑地低头理着袖边,握紧了方才用过的帕子,道,“好。”
走回紫安宫时,她的咳疾更重了,才想起从晨起之后,她便再未用过药了。
侍女劝说,她却像没听到一般,径直回了殿中歇息。两盏清茶咽下,勉强压住了胸口的钝痛。
“娘娘,陈公求见。”
陈寒黛眼睫一颤,放下了空的杯盏,反复地摩挲着杯口,道:“不见,说我病了。”
“说过了,但陈公带了许多将养身子的药材和补品来,像是专程来看望娘娘的。并不如曾经那般……”
侍女说了一半,把剩下的半句话咽回去了。
“说了不见。”
“好。”
日渐西斜,陈寒黛用过膳之后便安睡了。
大殿中冷清得能听到滴漏之声,她做了一场梦,只不过梦中人的面孔却看不清了。她想要追上去,最后扑了个空,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她是被侍女叫醒的。
侍女低声道:“宫门快落锁了,陈公还未离去。若是再不走,恐不合规矩啊。”
“多久了?”
“已经两个时辰了,入春的天还是冷,陈公的身子骨只怕受不住。”
陈寒黛坐起了身,摆了摆手,示意让他来见。
上一回见陈肃川,还是一年前,新帝登基。
那时的陈肃川何等风光,朝臣同僚都来庆贺他,身为新帝的外祖,往后陈氏必一帆风顺。
而陈肃川就站在人群之中,笑着。
远远地看到陈寒黛,他躬身一拜,道了一句——“娘娘”。
“寒黛。”
陈肃川并未踏进殿门。
陈寒黛已经穿戴齐整,坐在南牖之下。
残阳如血,倾洒在她渐白的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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