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之灾(2/2)
因为杨府中,早已没有了属于他的位子。
谢浔仿佛一个偷窥狂,小心翼翼地站在门前,望着根本不属于他的幸福,那里灯火通明,饭菜的香气仿佛能跨过一个又一个的门槛,来到谢浔的鼻尖。
而他,只能用双臂紧紧搂住身体,即使冻得浑身打着冷颤,他也不愿走开。甚至还要时不时的躲避上一番,生怕被主家人发现他恶劣的行径。
直到日思夜想的身影途经过大门口,谢浔便愈发地自卑了起来,他卑劣地想,自己本就生于泥潭中,便是一个劲儿地往身上穿金戴银,打扮得人模人样,那也消不去从骨子里滋生的低微。
可杨珺不一样,她待他若明月照沟渠,时过境迁、百转千回,月依旧是月,可沟渠几经流转,早已不是最初的模样。
奈何谢浔偏不信,从仰慕她、追随她、到成为她。这一路的艰辛,无人知晓,但谢浔总想试一试。
就如同现在一般,谢浔既想出声叫住杨珺,又想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好让杨珺发现不了他。这样就没有人会知道,他曾在最孤单的时候,窥见过杨家的温暖。
这种想法滋生以后,所带来的疼痛甚至痛过皮肉,它总会在谢浔的耳边,一遍遍道“你看,你就是多余的,兰台学堂无人看得起,杨家里你也可有可无。”
谢浔偏不信,他捂着耳朵,很想大声的告诉它,他从未孤单过,可话未出口,谢浔就知道,他在自己骗自己。
杨府内,杨珺匆匆门前经过,她总疑心有个视线在暗中的追随着她,可每当杨局回头看去时,那道视线又消失不见了。
“芸华,你可有看到什么人?”,杨珺收回视线后,便朝身边的芸华问去。
芸华“啊”了一声,趁没人注意的时候,飞快地朝嘴里塞了一块儿饴糖,鼓鼓囊囊道:“没呀,小姐您是多虑了。”
说完还生怕自家小姐不相信,芸华又四处巡视了一番,见实在是没有人后,她才缓步走到小姐身侧。
杨珺垂下了眸子,许是她又多虑了吧。
不知怎得,自夜幕落下之后,杨珺总是心神不宁的,她也不知道啊自己是在忧虑什么,可胸口却是又酸又闷,仿佛咬了一口夏日爽口的酸杏子般,久久不愿再心底化开。
她试探地往前走了几步,那道消失的视线又恢复了。看来真的不是她多疑了。
杨珺微微侧目,借着暗处阴影的遮挡,朝芸华使了个眼色,便装出一副要走开的声响,实则离开的人只有芸华一人。
她倒要看看,究竟是何人在暗处窥伺着她的一举一动。
这般想着,杨珺便一个侧身,灵活的身影在夜色中划过一道光影,动作间,杨珺刻意将脚步放得又轻又小,她侧着身子猫在了门后,耐心的等待着猎物上t钩。
也不知是芸华的离开起了作用,还是那人按捺不住性子,杨珺还没等多久,便透过半开的门扉看到了一个人影。
那人身量不高,将将比杨珺高出半个头,倒是瘦弱得很,仿佛一阵大风迎面吹来就能够将此人给吹飞。
这身影倒是让杨珺感到熟悉,奈何那人尚不在府中,倒是排除了嫌疑。
是时候收网了。
杨珺一个闪身,动作飞快地朝外跑去,未给此人有任何还手的机会,便一个箭步横冲直上,将人给拦截住了。
怎么是他!
杨珺正欲沾沾自喜,奈何一个擡眸,视线便扫到了此人瘦弱的面庞上。
没成想许久不见,再次见面时,竟是以这样的身份。
随即,杨珺面上的喜悦便消逝不见,她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谢浔,其中还隐隐带着几分的怒意。
这个时辰,谢浔为何不在学堂待着,反而一身落寞的守在杨府门口,既不敢擡步进去,又不愿出声唤人,就这般直愣愣地站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家中成了精的柱子。
一想到这儿,杨珺便觉得她有许多的话想要问谢浔,例如怎么回来的?吃饭了没?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可刚张了张口,便察觉到谢浔的胆怯,那闪躲的眼神和浑身的寒意,直直将杨珺心里的疑惑给打消了。
罢了罢了,便依着谢浔,待他想说时再说吧。
杨珺无声地叹了叹气,正欲伸出手拢住谢浔的指尖,奈何这衣袖还未触及,谢浔便猛地收回,低声道:“冷。”
徒留下,杨珺伸出的手僵硬在半空中,随即又叹了口气。
不过是两月未见,竟这般生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