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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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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骧一言不发。

蔡清以为是自己说动卫骧了,喋喋不休更是一发不可收,“这我便要说你了,人姑娘背井离乡跟随你来此,你总该关怀些的,不说厚待吧,那也不好苛待了她呀,是不是?”

恰时刮起一阵风,蔡清没经住一寒颤,而卫骧面色未变,凉风裹着他的话叫蔡清眉心一凉:

“你怎知她是不得已才做的仵作?”

“啊?”蔡清一蒙,“那不然呢?否则便是承了父业。”

卫骧毫不留情,“你如此信她,还是她亲口与你说的?”

蔡清噎住,没话说,尹姝确实没提过此事。

“她可没你想得这般简单。”卫骧轻笑,“你可别小瞧她,她可比你聪慧多了。知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也惯会拣些你想听的说。”

“什么意思?”蔡清觉着听着卫骧这话不像是什么好话。

卫骧没回他,转身就走,只留下蔡清一人风中凌乱。

呵,什么意思?

自然就是她嘴里没多少实话。

**

待卫骧与蔡清二人一走,尹姝搁下尸体便匆匆往回走。方才出来时她有意给门留了一道缝,如今回来时这道缝也并未有变,尹姝这才安心入了厢房。

她匆匆走至炕榻旁,解开自己路上随带的行囊,掏出衣物后拿起压在最底的一个布囊。

她往外探了几眼,确定无人这才打开。

里头是一本书,有些年头,书页泛黄还有折损,而正页是四个大字:洗冤集录。

她擡手就要撕去,可手触在那四个字上之时思忖再三,终是放弃了。她又往后翻,直至末页,上面写有一行小字:

洪武六年七月,陈生儒,誊录。

这回尹姝没再犹豫,一把撕下这张书页,又在屋内翻寻了一阵才找了盏烛台。

火苗微动,尹姝看着手中的纸被吞噬,那行字迹一并消失,直至落成灰烬,她一吹,尽散了。

她一下瘫倒在炕榻之上深深吐了一口气,方才蔡清问及之时,她就不该说那么多,如今肠子也悔青了。

与卫骧说话她本就小心翼翼的,如今又来个蔡清,这二人寻常说话也与审人一般三推六问的,她哪还有心思验尸,脑子尽在摸索他二人的话了,生怕又处处留坑,好叫她一头栽进去。

不过,看模样他们似乎在寻陈老爷子,是要做什么?

笃笃笃。

门外有人轻叩,“是何人?”

“我,杨赤。”

是方才引路的那位侍从,尹姝起了身开门,就见他端着一食案,摆着三四个碗碟,只单单站在那儿,尹姝便嗅到了肉香,“多谢,不过已吃过暂且不饿。”

杨赤瞥了眼里屋,见桌上摆着一个打开的纸包,“姑娘单吃那个哪成,这是大人命我给姑娘送来的,姑娘多少吃一口,否则我也不好交差。”

听他这么一说,尹姝也不好拂意,伸手接过,“替我谢谢蔡大人。”

杨赤一愣,随即笑笑,“是卫大人。”

手中食案有些沉,尹姝没使大劲儿,险些砸落,好在杨赤接了过去。

“蔡大人也吩咐了,验尸不急于一时,姑娘用了膳再歇息片刻,明日再验也是不迟的。”

尹姝颔首,“替我谢谢二位大人。”

杨赤走后尹姝才坐下,看着食案发了一阵呆,当真是卫骧命人送来的?他方才不还说的“随她去”吗……

尹姝一一掀开碗扣,竟发觉大大小小有七八道小菜。她饱腹也并非假话,原本想着吃上两小口便应付过去,却不想这几道菜实在精巧,她平日粗茶淡饭惯了,许久未尝这些,嘴巴馋的紧,没忍住没道都尝了遍,一来二去,这顿吃了个九分饱。饱腹验不了尸,她缓了半个时辰才去的。

去时陈尸阁无人,似是有意给她留出的,尹姝倒也自在些,心无旁骛,手脚也麻利了些。

她煮了一锅热酒,将尸体往其中过个七八回才捞出,拿起一只书刀便开始剔骨,书刀本是用作刮削简牍作文册时所用,她见到时觉着验尸好用便留下了。

“下刀这么不稳?”

身后突然冒出一道声音将尹姝吓着了,她本就全神凝注,这一手被吓偏了,差些割到骨头上,她眼疾手快抽了回来,“卫大人,大人来怎么也不出声。”

卫骧微顿,“唤你了,你没听见。”

“是吗……”尹姝羞赧,方才她过于专注了。

卫骧见案上已整整齐齐摆着手骨与腿骨,只剩胸腹,“刀尖发力不易控制,易戳破内脏,起刀就应先以刀锋开口,开腹一气呵成,断续几刀,不损了皮肉?”

尹姝泄了气,双肩都耷拉下来,“大人,民女入行不久,剖尸的案子也只遇过两回,手还有些生。”

尹姝看了眼自己下刀之处,觉得也还行啊,切口平整并无断口,更何况她是剥皮,骨头不坏就成了,他怎么就这么严苛。

卫骧在身后,她委实不自在,像极了幼时在家听姆教时嬷嬷在身后盯着她念书的模样。

蔡清来时,见到的便是尹姝在一侧拆骨,而卫骧负手在一旁“监工”,他撇撇嘴,“你来了怎么不与我说一声。”他才走近些,眼也瞪大了,“已剃完了?”

才一个半时辰啊,这木案上已摆满了白骨不说,尸肉被她放置于地席上,竟也摆出了个人形。先前只见残肢并没觉着什么,可褪了皮肉才发觉竟有这般多的尸骨,她一一摆正,人形亦一目了然。

蔡清迫不及待,“那能看出这尸体如何?”

尹姝将手中最后一根肋骨摆下,走到案尾,指着两块骨头道:“生前腿骨被打断了,脊骨也被伤过,右臂的肱骨与尺骨也有断痕,应当也是被打断的。可这些并非致命伤,民女猜测是在头部,不过如今头颅不在身侧,这也说不好。”

腿骨与手骨被打断蔡清是知晓的,他想知道些别的,骨头被尹姝剃得极净,他凑近了些看,“哪里看出脊骨被伤的?”

“上面有红痕啊。”

蔡清眯着眼,脸都快贴在尸骨之上了,愣是什么也没瞧见,“哪儿?”

尹姝擡头望天,见日头高晒,便从屋中拾了把油纸伞撑开,伞面将尸骨与天上那轮赤日隔开,“大人隔伞贴近了看。”

“这能看得了什么?”蔡清忍不住腹诽,摆在他面前他都看不着,更何况还隔着一把伞,这尹姝莫不是在唬他玩?

“大人再往后些,莫挡着光了。”

蔡清有些无奈,“这能看见什……”他一顿,面色一沉,定睛一看,惊呼,“卫骧,卫骧你也过来瞧瞧。”他二话不说便将人扯了过来,叫卫骧也站在他方才所立之地往伞后探。

伞面之下白骨只能隐约瞧见,可是骨骨之间却有星星点点的红斑,蔡清问道:“这些都是伤痕?”

“是。”尹姝颔首,“此人生前应当遭了不少罪。”

“神乎其神啊。”蔡清惊叹,“这是什么伞?”

“寻常的油纸伞。”尹姝将伞撤下,又将几根t断骨拿了起来,“方才大人也见了,这几根断骨之上并不见红痕,表明断臂与断腿是人死后才被砍下的。”

“是被何物砍下的能知晓吗?”蔡清原本也不信尹姝,这下亲眼所见她本事,自是打心底觉得此事也难不着她。

尹姝将股骨拿至二人面前,指着骨节之处的一道豁口,豁口入骨极深,可见其下手凶残,“不是一般的刀剑。是钝器,刀锋较薄,刀背稍厚与半个指甲盖儿般大。”

“是……”尹姝脑中有了模样,可话到嘴边,一时说不出名来。

“板斧。”身侧有人先出声。

尹姝看了卫骧一眼,想了又想,“对,应当就是板斧。”她比了比,“又或是这般大的屠牛刀。”

“板斧?”蔡清沉思,低声呢喃,“军中也不曾有人有板斧呀。”话音刚落,他意识到说错了话,赶忙收了声,好在此时尹姝正盯着尸骨瞧,似乎并未留意他方才那句话。

“不对啊……”尹姝看着面前的白骨呢喃,眉间染上一层困惑。

“怎么了?”方才还说得好好的。

尹姝看向蔡清,“大人能肯定是在一处寻到的这些尸体?”

“是啊。”蔡清颔首,当初他亲自去的,怎会不是。

“可这些残肢的白骨拼凑不起来啊。”尹姝生怕自己看走眼了,又拿起端看了几眼。

“什么叫拼凑不起来,这不拼起来了吗?”蔡清不解,这木案上摆着的不正是个人形?

“不对不对。”尹姝拿起肱骨翻看,又拾起两段股骨比了比,心中大骇。

“怎么?”卫骧也察觉出不对劲。

“大人,这不是一个人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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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二皮匠:古,入殓师,主拼缝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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