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2/2)
“先去法堂。”
尹姝听到法堂二字,双眸一亮,只是这一会儿工夫,就将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蔡清抛之脑后。
法堂有人值守,尹姝并不意外。
堂外有扫地僧正忙活,见有两人走来,他放下笤帚拦住去路,“施主,今日法堂闭佛,改日再来吧。”
尹姝料到他不会轻易放人进去。
尹姝看看卫骧,只见他余光微瞥,示意了自己一眼。
行吧,每回这种扯谎不脸红的活儿都得她来,“小师傅,我有一副耳坠子丢了,想了想应当是昨日在法堂时不慎落下了,这耳坠子于我来说极其重要,我想来寻寻。”
小僧见尹姝有难处有些迟疑,“是什么样的坠子,施主告诉贫僧,贫僧替施主进去寻一寻。”
“那模样我说不上来,见到了才认得出。不如小师傅放我与兄长进去,我二人速速寻得就出来,不会让小师傅为难的。”
“这……”小僧见面前文文弱弱一姑娘,便也收起戒心,“那你们进去吧,速速出来,若是让师兄知晓还会责罚我的。”
“一盏茶,我们寻一盏茶工夫就出来。”尹姝边说腿就往内迈了。
尹姝轻车熟路地往内走,指着北向的一面墙道,“大人,就是这幅壁画。”法堂空荡荡的,尹姝不敢高语,只要一提嗓法堂便会有回声,她指了指一块砖,“彼时民女就是站在这儿的。”
卫骧走了过去,手指拂过壁画上佛身衲衣,指尖瞬间留下了一抹朱红,“是新绘的。”
尹姝走到另一头,擡手一抹,手上只有薄薄一层墙灰,“大人,这一处没有。”
“自然不会重绘一整幅壁画。”卫骧说着,指腹又在壁画上轻抚,指骨在壁画不同位置叩了叩,传来不同的轻响,或清或沉。
尹姝也凑过身去看。
“这有一道缝。是被撬动过的痕迹。”
尹姝眯着眼使劲瞧,盯得眼睛酸疼,也没看出名堂来。
“这缝若是让你瞧见,那他还补色做什么?”
尹姝瘪了瘪嘴,“这墙后别有洞天?”
“墙后是什么?”
尹姝绕至法堂北向大门,往外探了一眼,“是一间小仓房。”
卫骧也走了过去,好在仓房没落锁,可以窥探一番。
“大人,这壁画撬开也是仓房,如果真要藏东西,直接往仓房里藏不就行了,更何况,这仓房如此显眼,也藏不住什么。”这门锁被撬,一看就是那日搜查差役的手笔。
卫骧没说话,垂着头在仓房中迈步,折返了两回他才停下。
“壁画撬开后,不是仓房。”
“不是仓房?”尹姝摸了摸仓房四壁,并无机关暗格的。
“你朝着仓房南北向走,两端走完需几步?”
尹姝不解其意,可还是乖乖照做,卫骧做事自有他的道理。
尹姝不敢将步子迈得太大,每一步只有一足的跨度,由北墙往南走,“七步多半足。”
“你再来仓房外走一趟。”
尹姝照做,可等走到底,她以为自己数错了,又来了一回,还是如此,“八步多半足?怎么多了一步?”
“仓房贴近壁画的侧墙往仓房内退了一尺,如此,二者之间便有了一道一尺宽的夹缝,从壁画撬开便可见。”
尹姝听得惊骇,这其中竟还有如此门道。谁能想到仓房少了一尺宽,如果真有心藏,这一尺足以。
“走吧。”卫骧往法堂外去,不带丝毫留恋。
“大人,我们不撬开壁画看一看吗?”
“你是巴不得他们察觉,随后再换地藏物?”
尹姝连连摇头,当然不是了。
“这壁画只有我们二人看见了,岂不可惜?”
……
见二人走出,小僧上前关切,“施主可有寻到?”
尹姝摇摇头,故作失落,“并未,想来是落在别处了,我二人再去寻一寻。”
“也好,若施主有求,尽管开口。”
“多谢。”尹姝怕在这儿又撞见不该见的人,一刻也不愿意多留,跟着卫骧往回走。
一路上只有她与卫骧两人,二人一前一后。
“想家了吗?”卫骧冷不防开口。
想,自然想,她许久未见孙淑兰,念得紧。尹姝捣蒜般点头。
“再过三日,就能回去了。”
尹姝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三日?三日就能结案t?
尹姝面露疑色,卫骧看得蹙了眉,“怎么,你还想多待两日?”
尹姝死命摇头,“可是三日怎么够……”
“不信?”
“信!”她当然信,卫骧说三日那就是三日,她信他,“大人,可有什么是民女能帮衬大人的?”
“确有一事。”
“大人请讲。”
“让梁齐氏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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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姝穿过园子往梁齐氏的禅房走去,虽外头门庭若市,可院中禅客终归少了,连走动的人也寥寥无几,以至于尹姝一眼便见到了一人满身素白走来,只身单薄,每一步都摇摇欲坠,来人正是梁齐氏。
过了一夜,她并非昨日那般扣心泣血的哀绝,可人病恹恹的,唇无血色,连脂粉也未上。她那些奢丽宝簪也不见了踪迹,鬓间一朵白花尤为刺目。
尹姝快步前去,扶住她,“梁夫人,为何只你一人?知秋呢?她怎么没跟着?”
“想一人走走,便不让知秋跟着了。”梁齐氏低语,“你还不回去?”
“兄长说再留两日。”
“今日你下山去了?”
尹姝颔首,不知梁齐氏是怎么瞧出来的。
梁齐氏掌心覆在她手上,“难为你费心了……那日托你兄长寻人……不必了。我也该认清,他就是死了,可谁知他落得个不得善终,连个全尸也没有,我就不将他带回去了,他母亲见不得他如此,我遂叫人埋在了后山。我从前便说过他,他这脾性易得罪人,他非不听,这下好了。”
梁齐氏苦笑了一声,尹姝想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
“明日我就走了,待在这儿徒增伤感。”
“梁夫人不怨恨凶犯吗?”
梁齐氏失笑,“怨恨,自然怨恨,可那又如何,凶犯已死,我又去怨恨谁。”
“梁夫人。”尹姝郑重其事道:“若我说那脚夫并非是凶犯,真正的凶犯并未死,且还在寺中呢。”
梁齐氏本就无力撑着,听了尹姝这话,渗得人发怵,腿猛地发软,被尹姝一把扶住,她颤颤巍巍,“你……你说什么?怎么可能……”
听着像是天方夜谭,可四目相对,梁齐氏将尹姝眼底的真切看得清清楚楚,她动摇了。
“梁夫人,你信不信我?”
梁齐氏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你,你怎么会知晓的?”
尹姝没接她这话,“梁夫人若信我,那便能替你夫君博一真相。客死他乡,总也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梁齐氏动容,反握住尹姝的手,“真凶是谁?”
“到时都能水落石出,不过在此之前有一事需梁夫人相助,此事且只能你出面才行。”
“你说便是。”
“还请梁夫人与慧根大师说,想请寺僧为你夫君超度诵经三日,就在法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