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1/2)
第85章
蔡清本就是藏不住脾性之人,见几人不明所以虎视眈眈,他挡在尹姝身前,“你们口中嚷嚷着人丢了,可有仔仔细细寻了?人丢了,不去寻人,扯着我们做什么?将t我们拦在此处,人就能自己回来了吗?”
掌柜的见他如此,也知晓是个不好对付的主,可如今人凭空消失,唯一的线索又直指面前的姑娘,这岂能让他不多想,“可巧儿见过她,与她应当脱不了干系!”他转而觑了觑蔡清与卫骧,“你们几人眼生得紧,说话声口听着也不是黄州黄陂县人氏,你们昨也才在此安顿,巧儿随后便失踪,人不见了,你们又急匆匆要走,这其中岂会不相干!”
蔡清险些被他气笑,他脾气也是说来就来,“别在这儿胡搅蛮缠!你女儿什么模样叫什么我们一概不知,我们掳走她做什么?你有这功夫与我们闲扯,还不如速速去报官。”
“在将人寻回来前,你们都不准走!”掌柜的示意了店伙计一眼,那伙计趁人不备将门关上。栈内霎时昏暗,似有暗流涌动。
“你——”蔡清怒火三丈高。
尹姝瞥见蔡清将手放在腰间,她知晓,那有一柄佩刀。
“掌柜的。”尹姝放下行囊,自蔡清身后走出,示意他莫要轻举妄动,“昨夜我是见过她,她来我房中送茶点,可她与我只说了几句话便走了。”尹姝回想着昨夜之景,生怕还有遗漏……“临走前,她说她还要喂马,之后应当是去了马厩。”
“马厩——”说话的并非掌柜的,而是那个慌慌张张的儒生,“是马厩!昨日阿姐走出房门之时被我撞见,我寻问她做什么,她说屋外时有马匹嘶鸣声闹得她不得安睡,她要下去瞧瞧,那时我并未放在心上便回了屋,如今想来,她应当就是去了马厩后再没回来。我该察觉的,我该察觉的!不对,夜里我应当陪着她才是……”他愈说愈懊悔,狠狠地捶着胸膛,“我该死,是我该死!”
“如今在这怨悔有何用,人在马厩丢的,还不去马厩看看啊!”蔡清见也没个人动身,气不打一出来。这般作态,别说人真的丢了,若是人没丢只是在屋里躺着恐怕都不会有人察觉。
“掌柜的。”尹姝突然想起一至关重要之事来,“昨夜巧儿与我说,黄州府一月间走失了三五人,此事是真是假?”
掌柜听闻面色一变,他应当也是想到了什么,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到头来一个字没说出,只是牙关之处隐隐亦打着颤。
“什么!”蔡清虽不见掌柜附应,可看他这神色,大抵猜到尹姝此言之真,不由面露惊骇,“还有这种事儿?”
“城中街巷戌时三刻需闭灯熄烛,也是此缘由?若真如此,掌柜的为何不觉得令爱失踪与此事有干系?反倒会觉着与我有关?”她知他失女心切,可这并非是他可以冤诬于她的情由。
“我……我……”掌柜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来人,报,报官了吗?”
有店伙计回道:“小六去了。”
掌柜的怔怔看着屋外,一个字也不说。尹姝看着他,心中生疑,这掌柜的丢了女儿,心切可见,可却有一种无所措手足的颓然感,他似乎知晓些什么。
“带路。”卫骧冷不防开口,本只是清晓时分的微凉,此时因他在,仿若十二月大寒,“去马厩看看。”
可一时无人接话。
蔡清瞧着都急,“愣着做什么,走啊,寻人去。”
掌柜的目光于卫骧身上多停留了两眼,见他应当是几人之中主事的,可看模样又只是个清朗公子,不知话中有几分可信,“我信不过你们,待知县大人派人前来,再一同前去。”
这掌柜死脑瓜骨的,将蔡清气得够呛,卫骧这尊佛都开口说要帮忙寻人了,这些人还不识好歹,素日卫骧经手的案子哪个不是能让应天府震三震的,眼前这些人倒好,根本不识擡举,有卫骧在却不人尽其用,竟还扬言要等知县遣人前来,等他们来黄花菜都凉了!
可如今他们需得隐匿踪迹,又不好暴露身份,委实憋屈。蔡清顺势摆了个长木凳,架腿而坐,翘一脚,“我们自然是可以等,别说等半个时辰了,就算等到明日后日也不耽搁什么,可你多耽搁一炷香,你女儿便多一份险,你大可再等上个三天三夜,届时与你们知县大人要人就是——”
掌柜的死死盯着他,双拳垂于身侧愈发无力,“老五,将人带去马厩。”说罢,他转身随行而上。
尹姝走在卫骧身侧,见人走了一大半,才缓缓开口:“大人,你是要查此案?”
似乎早已料到她会有此一问,他道:“不查。”
不查?尹姝有些诧异,于查案一事他纤悉无遗从不敷衍搪塞,恨不得抽丝剥茧将牵扯之人尽数肃清,那今日为何……
他于她身前停下,“此事本就与你无关,可既要走,便清清白白走,待替你洗清他对你的疑心,我们便离开。”
“大人当真不查吗?”同在客栈之中,一夜间二人下落不明,此事说小亦不小,若与先前失踪几人为一案,事态便甚为严峻,“巧儿与我说一月内失踪了三五人,足以见得此事如今还未有眉目,兴许知县大人也束手无策,一月已去,如今人生死未卜,人命至重,或许大人可以救人一命。”
“尹姝。”他沉了声,将她的话遏止于口。
尹姝能察觉他声中不悦,是她说错话了?“大人……”
“你要清楚,无论人是生是死,这皆是黄州府的案子,并非本官之职,本官无权干涉。圣上设府州县分辖,为的便是一方官守一方地尽一方之职,越俎代庖是能解眼前之需,可如若众人皆效仿之,便是将法与责弃之脑后,日后必然混乱无序。今日若知县束手无策,那便上告知州就是,知州无计可施那便再由知府来全权掌管,它无论如何也落不着我卫某头上。尹姝,本官从前就与你说过,不该管的不要管。”
卫骧见方才还怀藏大义的姑娘此时一言不发,正垂眸拧着衣角,他眼底一沉,将声嗓放缓了些,不至于听着凌厉,“尹姝,本官是人,并非神,难不成大明上下所有案子都要本官插上一手?人各守其位、各司其职,你可否明白?”
尹姝怔住,有些吃惊这些话会从卫骧口中说出……不对,确切来说应当是从未有人与她说过这番话。
她自小受父亲谆谆教诲,父亲与她说得最多的便是他入官缘由。他说,今大明初立,百废待兴,众人是该为家为国,为民请命。人命至重,有贵千金,可有尸位素餐者,在其位却荒其职,枉顾百姓之求,此举与杀人无异,如此不作为者,就该代之。
父亲还说,于凶犯,法理在情理之前,而于受害之人来说,情理先于法理,因而事事应以真相与人命为先,不该以官小而畏首畏尾,不该以官大而不屑为之,亦不能为求安稳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父亲常言恪尽职守几字是用以律己的,他不能强求他人,可因官者不作为而苦苦挣扎和陷于囹圄的百姓又该如何?他们无地可去无人可求。
父亲不管,他亦无错无过,可如若他管了,兴许便能揭开真相替人洗脱罪责,替他人求得一线生机,这世间也少了生离死别。就如今日,若是父亲遇上了,他必会留下严查到底。
有些事虽非分内,可因人命关天,也该做。
而方才卫骧却与她说,人就该各守其位,各司其职……
他与父亲不同。
可他似乎说得也没错。
细想开来,他今日并非异乎寻常,也并非淡漠,而是他自始至终都是如此,在其位谋其责,他是这般说的亦是这般做的。先前邹家一案本就是他来辽东严查卷宗之时撞见的,他要查案,无可厚非;而他前往盖州本就是为查盐引一案,后来去顺天府亦是,他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该做什么,从无节外生枝。
不见尹姝说话,卫骧停下步子,“不该管的不必多管,于你无益,不日就要去应天府,莫要生事,不该问的莫问,不该做的事莫做,不该验的尸也别碰,明白吗?”
尹姝低眉颔首,好半晌才挤出两个字来,“明白……”
“怎么,又怎么了?我才快走了两步,你们怎么又吵起来了?”蔡清一瞥就见卫骧冷着张脸,而尹姝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低着头,他话没听全,可也听到了后半段,大抵也猜到所为何事,“卫骧,你又t欺负她做甚,话不能好好说?”
卫骧轻吐一口气,“只是在与她谈道理。”
蔡清蹙眉,“什么道理非得这个时候说,你——”
卫骧不等他说完,只身往前去。
“你这脾性真是……”蔡清无奈,只得宽慰起尹姝来,脸上是方才不曾有的郑重,“你莫放在心上,他这人就是如此规行矩步。他从不管闲事,虽瞧着冷漠不近人情,但祸事确实少了不少,他如此其实也只为明哲保身。尹姝,他不易,而你要知晓,人活着才是最要紧的。”
“蔡大人。”尹姝不在意地莞尔一笑,“大人是为我好,我知晓的。”
人活着自然是最要紧的,明哲保身又有何不可。
父亲死了,而他毕竟活着。
……
众人往后院行去。
马厩不过两间厢房这般大,如今十余人一同在此倒也显得褊狭。应当是为避免马匹逃窜,马厩周身以一人高的石墙累砌,徒留一道小门,门上落着锁,并无撬动或损毁的痕迹。
厩中有四匹马,其一便是卫骧的,似是在一众人中认出他来,马儿擡首低鸣几声,好不凄哀。
马厩一片安然,并无芜杂之象。除却地上的一只竹篓。
竹篓倾倒,篓中空空,只沾着几根苜蓿与干草,是作喂马之用。看模样昨夜巧儿应是喂完了马。
就在尹姝要上前拾起竹篓之时,只见卫骧上前抚上他的马,凌乱的鬃毛在他指尖划过,马儿似被安抚,呜咽声渐渐低下。
“昨夜给马吃了什么?”卫骧神色不太好。
见此时他还有心思顾及马儿,掌柜的面有不快也不再加以掩饰,“我这儿饲马多是黑麦草与苜蓿。”
“可有什么问题?”蔡清也凑上前看去,这种时候卫骧不会无故多此一问。
“乌骅被人下了药。”
乌骅便是这匹马。
它似听懂了卫骧的话一般,双眸蕴着湿润,咴儿咴儿又低鸣了两声。
掌柜的回驳,“不会的,我们岂会给马下药,巧儿更不会如此做!”
蔡清忍不住翻了白眼,“可有说是你们做的了?”他环顾四周,“你这马厩严实,只有一条道通向栈前,昨夜你们人都在,两个大活人不见了也不知?还能插翅飞了不成?”能在眼皮子底下丢了人,蔡清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公子,昨夜戌时三刻后熄火烛,根本看不清。”一旁的店伙计开口。
“外头是熄了,客栈之中呢?连一支烛也未点?我看不见得吧。”本事没多少,推脱职责倒是快。
店伙计哑口无言,也不敢去看掌柜的。
似是想起什么来,掌柜的忙不叠往马房中去,顾不得旁人目光,慌乱地在草堆中翻找,几个伙计见状,一同上前。
蔡清抵了抵卫骧胳膊,“他们寻什么呢,头一回见寻人是这么寻的。”
尹姝亦未动,看着一行人在马厩之中一通找。
似乎……他们知道该找什么。
自方才她就觉得掌柜的古怪,巧儿不在,他不派人外出去寻,便先认定人已失踪。他不急于寻人,是因知晓人在何处,还是已知人根本寻不到了?
“掌柜的!掌柜的!”有一伙计忽而高呼,“找到了,找到了!”
几人停下,寻声望去,见那伙计捧着一物走出,待走近了些才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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