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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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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仲孙贺死了,父亲与右侍郎大人都死了,陈老先生亦生死未卜,能知晓此事的都已然不在,如今她又像是陷入了一个死胡同,进无路,退也无法。

火铳……她从未见过,只在要闻中听过一回,这是作战时才会用到的铁器,为何会在民间现身?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仲孙贺落入捕兽的机穽应当就是为了掩饰真正的死因。凶犯掩饰罪行,缘由无他,若是被人知晓仲孙贺是因火铳而亡,那这柄火铳必然直指于他,想来父亲与陈老先生应当也已查到。

这柄火铳,杀死的不仅是仲孙贺,还有她的父亲……

她还不能走,于回舟身上还有秘密,她需查清,还有当今的刑部尚书,此事他亦脱不了干系,若是想踏进刑部,只能从于回舟身上入手。

“大官人,大官人!您还是别为难小的了。”

屋外传来凌乱的步伐声,约莫着有七八人,正往后院匆匆而来,后院除去卧房,还有西北一隅的殓房,尹昭清走到殓房偏门的墙后窥探。

为首的二人其身钴蓝绢丝圆领袍,袖口镶绯红,腰间有仿革带式样的全玉腰佩,高视阔步而来。再细瞧时可见二人是一前一后而来,随后的只落下了半步。

若她猜得不错,行于最先的便是左相之子。

“二位大官人,这殓房实在不是什么好地儿,莫要让晦气污了您二位身子,不如随小的移步前厅,小的已派人前去刑部将于先生请回来了。”

“于先生?”万木春步子一顿,止不住冷笑,“狗屁的先生,他也配得上先生二字?验死人的仵作罢了,贱民一个,还敢自称先生?他是何身份,竟敢装腔作势,让我二人在此等着他?”

几个跟随的差役不住地抹着虚汗,“大官人,于先……于仵作一早便应了滕大人之令前去刑部,并不知二位前来,还请二位大官人恕罪。”

“少拿滕子盛搪塞我们,他也不过是滕子盛的一条狗罢了,也敢在我二人面前叫嚣。滕子盛又如何,还不是借着相爷提拔才有了尚书之位,见了相爷连个屁也不敢——”

“万木春!”身侧另一清瘦男子喝止住他,似笑非笑道:“不可无理,我们是来寻仵作大人商议要事的,说话这般冲做什么,不知晓的还以为我们来闹事。”

万木春撇撇嘴,见他瞪了自己一眼,即便再有气,也不说话了。

胡遂安轻笑,好似在说无足轻重之事,“我来呢,就一小事,前两日送来你们这儿的女尸可有验出了死因?于仵作才执事不久,自然不比别的仵作老练,验尸上恐怕多有纰漏,我受个累,替他掌掌眼。”

“大官人,小的并无职权,此事要过问于仵作才是,况且这尸体也是于仵作亲自验的,小的并不知情。”

万木春是个急脾气,见这里的差役嘴硬地不行,气不打一处来,“一个官妓,何至于如此大费周章,送来两个人,你们怎么就能验出一人是意外,另一个是被谋害的?她二人在同一屋,还能有不同死法不成,都说了是醉酒致死,怎就不信?楼中那么多双眼睛,还能有假不成?”

差役硬着头皮道:“大官人,于仵作验尸从不假手于人,小的实在不知情。”

胡遂安也未想过真能从这小差役t口中套出什么话来,“这本就是一小事,妥善处置了就是,十六楼每年死的官妓那么多,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的。”他轻嗤,眸中冰凉裹挟着威胁之意,“可要是闹到了刑部与我父亲面前,于我,于你们,恐怕脸上都不好看。”

差役为难,“大官人,小的实在做不得主。”

万木春狠狠一脚踹在他身上,“那就给爷滚,滚去将于回舟寻来!为了一官妓敢与我们作对,他是不想活了!”

“是,是,小的这就去。”

“都给我滚,别在这儿碍眼。”

“是,是。”

见几个差役吓得跌跌撞撞往外跑去,万木春见此情形,冷冷笑出声。

躲在墙后窥探的尹昭清面色愈发阴沉。

金陵十六楼的官妓?醉酒而死?

她顿时想起前两日于回舟让她验的女尸,难不成她就是意外身亡的十六楼官妓?与她同来的还有一具尸?

胡遂安二人前来,是想让于回舟篡改尸状?如此秘行之事,他们也竟敢如此大张旗鼓,当真肆无忌惮。

胡遂安此人她知晓,纨绔子弟,依着自己父亲是宰相,多行不义之事,可又因未伤及过人性命,而拿他无法,宰相也管不住他,还在应天府时,他的盛名就连她一闺阁中的姑娘都有所听闻。

这世道从未变过,高位者倚势挟权,恃强凌弱,只是父亲这般坚守道义的人少了,遮羞布不再,这世道卑鄙脏恶的一面而又显现出来罢了。

诸如此番之事屡见不鲜,地方上都不可避免,更别说是应天府了。

“多事。”万木春啐了一口,怨愤道:“要不是那贱人偷偷报官,何至于那么多糟心事,也怨我,那日不在府尹,让那贱人钻了空,否则我早将这桩事儿压下了。”

胡遂安懒懒看了他一眼,“近日都安分些,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况且卫骧也在城中呢。”

“卫骧?”万木春嗤笑出声,“畏惧他做什么,今时不同往日,他卫骧早已没了往日威风。遂安,你是不知晓我这两日有多痛快,上月他来应天府时又来我府上寻事儿,这半月来父亲都没给过我好脸色,本是想等他回来时找人教训他一番,可未曾想,我还未出手呢,他倒是自己先栽了。”

“圣上已下了文书,将他调任至国子监已是板上钉钉之事,他原先那佥事之位竟给了大都督府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参军,依我看圣上当真是要弃了他。”

“听闻国子监那些个老匹夫也不好对付,卫骧在其中也吃尽了苦头。当真滑天下之大稽,他卫骧竟也有今日,每每想起心中不免快哉。国子监……哈哈哈,他一届武夫懂什么,去了也是误人子弟。”

胡遂安听闻也是一笑,“不过那日他去你府上究竟所为何事?”

“不知。”万木春沉下脸来,“你又不是不知,除了他自己说,谁能从他那儿查到分毫。”

“再查查。”胡遂安轻嗤,我与他相识那么多年,何时见过他这般,他意味深长地看向万木春,“你派人去他府上盯着,看看他是不是在府中藏了女人?”

“女人?”万木春一怔,“何意?你说卫骧藏女人?”他不敢置信,“你说谁藏女人我都信,这卫骧……”万木春摇摇头,不敢茍同,“他见神杀神遇佛杀佛,对女人也不怜惜的,否则你瞧这些年应天府怎么无人与他攀亲?”

胡遂安听罢轻笑,“同是男人,他心中在想什么,我还能不知吗……多派些人盯着卫府上下就是,若真有姑娘被他藏于府中,从不能不露一丝破绽,姑娘家的衣裳珠佩总要送进府中的。”

“好。”万木春也不敢轻视,胡遂安这话他愈想愈觉着有理,面上的喜色难掩,“卫骧有软肋……这可有意思极了,我真想瞧瞧啊。”

“大官人!大官人!”方才离去的差役去而折返,“于先,于仵作回来了,如今正在前厅等着二位,说是有事儿商议,劳烦二位移步。”

万木春冷笑一声,“哪学来的作派。”

胡遂安看了他一眼,二话不说往院外走去。

……

“下手真重,他们明明知晓于先生还要验尸,可偏偏就是挑着这双手来。”

屋中窗门大开,差役的话径直从窗外传出。端着温水的尹昭清步子微微一顿,继而往屋内去,她将水盘摆在桌上后,便退至门前候着。

于回舟一言不发地坐在椅上,任由差役给他上伤药。

尹昭清瞥了他一眼,前厅发生了什么他并不知,只知待于回舟再回来之时已是一身伤,眼角带着淤血,唇角破了口,那双手似乎伤了筋脉,疼得他根本擡不起来。

“于先生为何不报官?”

于回舟未开口,倒是一旁的差役先愤愤不平,“报官?报哪门子官?打伤于先生的就是府尹大人的独子万木春,还去尹府报官不成,岂不是让人笑话?府尹大人会不偏帮?”

“不碍事的,又不是头一回了。”于回舟将人手中的药罐收入手中,起身欲往外去。

差役拦住他,“于先生,您这是又要去哪儿?”

于回舟淡淡道:“验尸。”

“您手伤着,如何再验尸,等伤好些了也不迟。”

于回舟摇头,捂着唇角撕裂的疼痛,快步往外行去,“明日一早尚书大人就要断判刑案,今夜子时就需将尸体送去刑部,在此之前需将尸状呈上,我等得起,大人等不起。”

“于先生。”尹昭清唤住他,“先生手伤不能验尸,若是先生不嫌弃,民女来替先生验,如何?”

于回舟一愣,“你?”

尹姝颔首。

……

殓房内,昏暗挑灯,两道身影映在窗扉上,良久未动。

“怎么?不敢下手?”于回舟见她只盯着尸体看却不动手,以为她心生胆怯,可也并未怨她,他起身欲要将她替下,“还是我——”

“不是的。”尹昭清收回目光,指了指身侧躺着的另一具尸,“民女只是在想,这两具尸体可是十六楼的姑娘?”

于回舟惊讶,“你怎么知晓?”

尹昭清并为隐瞒,“白日他们来了后院,谈话时民女也听见了。”

“嗯。”于回舟淡淡回了声,听不出情绪,他又在一旁坐了回去。

“这尸体送来已有好些时日,为何今日还需再验尸?”尸斑显著,若非于回舟是懂存尸之人,这尸身恐怕早已腐臭。她原以为是有别处的尸体需今夜提上尸状,可未曾想竟是十六楼的女尸。

万木春说于回舟已验了尸,人非意外而亡,那于回舟又在迟疑什么?

“没……”于回舟长长叹了声气,这一句话似乎极难开口,“我还未验出来。”

尹昭清不解,“于先生这是何意?还未验出?可是今日他们说——”

“我骗了他们。”于回舟喉中一动,眼神有些躲闪,“尸体并无外伤,我根本没验出死因是人所为。”

什么?

尹昭清望了望窗外,唯有婆娑树影洒在烛光中,确认不会隔墙有耳,她才压下声道:“那于先生为何要那般说?”

虚报死因,此乃仵作大忌,于回舟不会不知。更何况是义庄的仵作,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于回舟缄默,过了良久他才摆了摆手,“还是罢了,你先回去,尸状我自己会写。”

尹昭清并未离去,“于先生若是知晓写什么,今日一早去刑部时应当就已然呈上,不必等到今日今时。”

于回舟闻言苦涩一笑,“你也不必唤我先生,我担不起‘先生’二字。”他望着尸体目色微暗,眼底染上一抹自嘲,呢喃道:“我比不上父亲……”

尹昭清看着他的失神,大抵也猜到了什么,于回舟说这并非头一回,看来胡遂安他们不少来为难他,而他不还手也不报官,想来皆是因此,若是让他二人知晓于回舟在背后诓骗,是何下场她不敢想。

“于先生可想过该如何交代?”

于回舟苦笑,“自是如实交代,还能如何?此事皆因我,我自是要担起。”

“于先生既是求实求是之人,那为何当初并未直言?诬陷一罪,可不比谋杀之罪轻。”

“诬陷?”于回舟擡眸,“若我说不是诬陷呢?胡万二人行事荒唐众人皆知,我也只对外而言人非意外身亡,他二人便火急火燎赶来,若非心虚何至于如此?这官妓分明就是死于他们之手,我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不能给他们定罪。”

“死于他们之手?”尹昭清原以为他也是个谨严慎重之人,却不想也作此儿戏,“于先生是亲眼瞧见了?”

“是报官之人,t十六楼的另一姑娘所言。她见胡万二人匆匆从屋中走出,而她二人死于屋中。”

尹昭清沉眸,这么浅显的道理他岂会不懂?“报官人的口辞不可尽信。”

于回舟哼笑:“难不成胡遂安二人的话才可信?”

尹昭清抿了抿唇,“那也不该虚报。”

于回舟原本还要争辩两句,可才反应过来一般,他骤然沉下脸,“你怎么还教训起我来了。”

面前这姑娘年岁小,说起话来却一板一眼,有着这个年岁不该有的冷静沉稳。若是旁人知晓此事,莫说是女子了,男子怕也是唯恐被牵连而已然惶恐。她倒好,还在此与他辩驳。

他话音落下许久,也不见她回,于回舟看去,见她已在尸体手足之处摆了两支火烛,此时她正掀开尸体衣襟,探手查看尸体。她眸中沉寂,与方才判若两人。

于回舟稍有失神,“你既然说仵作最忌瞒报虚报,那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于先生不是说今夜子时就要将尸体送去刑部吗?那自然是在此之前将尸验完,将尸状呈上。”

“什么?”于回舟还未从她的话中回过神,“尸状?你要如何写尸状?”

尹昭清好整以暇擡眸看了他一眼,“自然如实。”

于回舟失笑,“如实写?那倒不如作罢,这尸我验了数回,尸状我了然于心,你去取纸笔来,我说你写就是。”

她反问:“于先生不是已对外宣称人非意外身亡?”

于回舟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乍然一亮,烛火的光亮在他瞳眸中摇曳,“你的意思是,你要验出她是被人杀害的?”

尹昭清颔首,“民女已然在义庄做事,况且此案另一尸民女也验过,早已不能独善其身,义庄的事便是民女的事,于先生的事儿亦然。”

眼看着于回舟眼中愈渐清亮,她垂着眸暗暗失笑。

知晓一年前案子的人本就寥寥无几,于回舟兴许是其一,她还有许多事要问他。

死了那么多人,他可不能再死了,至少在她查清父亲的案子前不能死。

“我都验不出,你能验?”不是他不愿尝试,实在是她这张稚嫩的面容让人放不下心来。她如此年幼,历经仵作行人不久,手法经验稍逊于他也是必然。

似乎是知他所想,于回舟听到她回应道:“民女手法自然比不得于先生,可是于先生已然先入为主,这才是先生困于囹圄的缘由。”

先入为主……

于回舟一愣,望着她没再接话。

不知为何,方才那番话,他觉着甚是耳熟,不知是从父亲还是谁的口中听过。

二人无言,唯有火烛灯芯的燃烧声不绝于耳。

尸体放置已久,若是再早来两日她都不觉着有此艰难。

尹昭清将二指探入口鼻之中,并无异物阻塞,面部亦无青紫之相,可见人并非窒息而亡。身上除却尸斑并无外力所致的痕迹。十指甲面洁净,无泥沟亦无藏纳皮肉,看来死前亦无争斗。

尹昭清一验便是一个多时辰,于回舟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许是在她身上残存了些许希冀,如今倒也迫切起来,“如何?可有进展?”

“与前两日验的女尸有一处相似之处,二人生前身弱,肝虚湿气重。”两尸舌苔皆发白,死后更显。

“是。”于回舟颔首,“这我也已验出,与报官之人所言皆能对上。十六楼坐落于秦淮河畔,湿气本就重,这些姑娘又常年饮酒,早已伤身。”

尹昭清皱眉,“或许要剖尸一看。”

“不可剖!”于回舟毅然决然,“此法行不通,一是刑部还未查验不可贸然损坏尸身,二是教坊司不允,再则万木春与胡遂安必定会借此再来寻事。”

尹昭清唇角微动,没说话,默默将要掏出剖尸刀的手收了回去。

夜已然深,于回舟看着烧得只剩半指的火烛,眼神一黯,“子时就得送至刑部,我们只剩一个时辰了,要不还是作罢,我先将尸状呈上,尚书大人那儿我会去解释。”

尹昭清不说话,擡起尸体的手臂凝视良久。

“你这又是做什么?”

尹昭清将尸体的手示于他面前,“只是觉得尸体的经脉有些怪样。”

于回舟将身子贴近了些,经脉之处渗青,有深有浅,且有几处微隆,可看着并无什么不妥,“你说说。”

“十六楼的姑娘为官妓,入楼前不是富庶人家也多是贵女,他们不使粗鄙之活,双臂腴态如玉脂,经脉浅淡。可尸体的经脉却不平滑,如先生所见会有几处微隆,应当是受过些许创伤,致使脉中留下了淤血。”

“官妓女子受教坊司教管,免不得会有些皮肉苦。”手段残忍之处他亦闻之不忍。

“可我觉着不像是外伤。”

“内伤?”

尹昭清用指腹在尸体上臂微微按压,每一寸皮肉都不放过。随之又在静脉凸起之处捏压片刻。“于先生,义庄中可有慈石?”

“慈石?”于回舟不解,“为何要慈石?”可才问出口他自己也不免懊恼,如今哪还是问这些的时候,他快步走到殓房外,对着院外高喊:“来人,去我卧房将慈石取来!”

屋外的动静尹昭清并不在意,如今她目光唯有落在面前的尸体上,她指腹未停,眉头蹙得愈发深,就连于回舟与差役何时折回的也全然不知。

“尹姝,尹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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