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1/2）
第120章
血。
出事了……是卫骧出事了……
她根本来不及细想为何乌骅会来寻她,转身就往卫府跑去。她跑得太急，雨水打落了手中的烛灯，她也顾不得，摸着黑往前。
一阵嘶鸣声昂起,乌骅奔来径直挡在了她的面前,不管尹昭清怎么躲闪,它就是不离开。
卫骧说过乌骅有灵性，有时还能懂人语，她自己分明已惶恐地站不住身,可还是低声安抚着它,“乌骅，你想告诉我什么？”
乌骅抵了抵她身子,试图将她往后推。
“是不是想与我说大人不在卫府，是不是？”
乌骅突然收了声,马蹄在原地踏了两步,随之往身后的那条道而去。
“乌骅，你带我去，你带我去寻他！”尹昭清声音发着颤，扶着马鞍，就想翻身上马。
可一来这是卫骧的高头大马，她够不着身,二来此时她浑身冰凉而不知所措,根本使不出劲儿，才擡起腿,就翻倒在地。
“乌骅！乌骅！”她急得爬起身,顾不得疼痛，又试着翻身。
而这一回,乌骅突然屈膝跪于地上，伏下身将马背偏向她，他对着夜空嘶鸣了声，似乎在示意她上来。
尹昭清一愣，随即翻身上马，她趴在马背上，抱着它颈脖，乌骅这才起身，无一刻停留，带着向着小道深处狂奔。
卫府在内城南向，而乌骅背道而驰，愈来愈快，尹昭清根本无法让它停下。雨水寒冷刺骨如冰锥狠狠地拍打在她脸上，她眼前徒留一片水雾，可这条道她并不陌生，正是太平街，若是不出内城，再往前走便是国子监。
卫骧是在国子监出事了？可是此时距国子监下值已过两个时辰，他为何还会在此？
然而乌骅并未在国子监停留，径直越过往后山而去，此山名为覆舟山，西二百步相接鸡笼山，此处群山环绕，少有人烟。
乌骅又在山路上奔走了两盏茶工夫才堪堪停下，前路似乎是一处陡坡，乌骅已然上不去，尹昭清只得翻下马。
乌骅既然将她带来此处，那卫骧必定在此。
“乌骅你在此等我。”说罢，尹昭清抹了抹面上的雨水，攀上陡坡碎石往上爬。
雨水打湿了她的裙衫，使得较往日更沉重，衣衫贴在她身上致使她每一步都尤为笨重。她看不清路，只能摸索着前行，雨路本就湿滑，她一个不稳，锋利的碎石棱角划过掌心，虽未破皮，可还是疼得她直吸气。
“大人……大人！”她朝着林中呼喊。
山谷空寂，她的声音被雨声一并吞噬，更无人作答。
四周皆为密林，只有一条仅容一人通行的窄道，尹昭清愈走愈深，“大人！卫大人！”
仍旧无人应声。
往日不管她去往何处，卫骧总能适时出现在她身侧，每每她唤一声大人，他的回应总能在耳畔响起。
可这一回什么也没有。她的心似是缺了一块，不论拿什么都填不满了。凌冽的风刮过她的心口，试图将她仅剩的暖意吞噬干净。
许久不见人回应，她急得起了哭腔，“卫骧，卫骧，你在哪儿？”
她如今倒是期盼今夜只是他的试探，她宁愿等她到了林子深处，会有人冷着脸轻斥她说“尹昭清，你不长记性吗，与你说了多少回下雨天寒不准出来可你还来！”
可是并没有，林中只有她一人的脚步声。
她也不知自己走了多远，只觉得雨势渐小，眼前的黑暗不再模糊。周遭是雨水浸湿的泥土气，灌入鼻腔难受得她猛咳了两声。
衣衫已然湿透，紧贴于身，凛风而至，冻的她直哆嗦。寒意似从胸膛灌入直逼心肺，让她无所适从，她喉间一紧，咳声不止，疼得她直缩起身。
喉间有血腥味涌起，冰冷正剥夺着她的意识。
她步子忽而一顿，鼻尖微动，不远处若有若无的气息钻入鼻腔。
是血……
尹昭清心一紧，快步往前跑去，“大人，大人！”
“啊——”突然她脚下一绊，栽倒在地，碎石扎在手臂上，撕裂般的疼痛接连而来。可她一刻未停，忙爬起身，方才绊倒她的并非不平的山石，而是一个人。
她倒在人身之上时只觉着肉身冰凉僵直，显然人已死了许久。她慌忙俯身看去，她想看清面容却怎么也看不清，她擡手去触摸其眉眼，可她冻得指尖发僵已然没了知觉。
不是卫骧……
她卸了一口气，直起身猛地往林子深处扎去，林深之处的那道血腥味愈浓，不时掀起阵阵腥风，若非雨水冲淡了些，她简直不敢想会是何等血腥的场面。
她脚下是零落一地的刀剑，雨打落于剑身之上，只有周而复始的“吡哒”声，她每踩在刀剑上，兵器冰冷作响，宛如在她胸口剜了一刀又一刀。
她闭上眼，摸着黑在林中挪步，默数至十时，她才睁眼，刹那间眼前的黑暗都驱散了半分，便只是这须臾间她依稀看到了眼前之景。
她面色倏地煞白，手掌发麻颤得厉害，心在嶙峋的胸膛急促跳动，每一下都似撞在锋利的石壁上，疼得她直不起身。
“卫骧！卫骧！”她惊恐地呼喊出声。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十余人，无论她再如何出声那些人都再无动静。血味溶于雨中汇成汩汩溪流自坡上而下.流，蔓延至她足下，险要将她淹没。
尹昭清跌跌撞撞朝前跑去，“卫骧！卫骧！”她跪下身，借着雨水抹净了地上之人面容上所沾染的血迹，一一辨认。
不是卫骧……
她又忙不叠去寻下一人。
这个亦不是……
连着找了七八人，皆不是他。
此时她心绪矛盾，她期盼着能寻到他，可又唯恐这些人之中有他。
“卫骧，你在哪儿……”她跪在地上，伸手一点点向前摸索着，奢望祈求着：“卫骧……我求你了，你别在这儿……可好？”
也不知菩萨是不是觉着她心不够诚，这一回并未应她所盼。
擡手的一瞬间，她又摸到了一人，指腹只一触，她似乎就已认出眼前之人是谁，这衣袍摸着与他平日所着别无二致，而手中还紧紧握着那把熟悉的短刃。
“大人……”
她喉间一涩，茫然不知所措触上他的手，异常冰凉。
不会的，怎么会这般冰凉，卫骧不会如此的……她只记得他的掌心一直温热时而滚烫，他的这双手会捂着她，给她取暖，他t从未如此过……
她的手发着颤，僵直着递到他鼻尖之下，她心口猛然一滞，如今竟连一丝温热的气息都探不到了。
脑中已然乍白，一直强撑的身子猛然瘫倒，泪如雨下，“卫骧……卫骧……”
她一遍遍念着他，可那个会嗔她恼她亦会护她之人就这般静静躺在地上，毫无声息，宛如一具死尸。
“卫骧，你别死，我求你了，你别死……”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卫骧，我一人害怕，你醒来与我说话，好不好！”
“卫骧……你吓着我了，卫骧……”
尹昭清捧着他的脸试图将自己的温热渡给他，殊不知自己也是一身冰凉，她哈着气企图匀给他一些温热，可终究是无济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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