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1/2)
第130章
万木春看着面前之人,额间沁出豆大般的冷汗,他浑身战栗着,腿一软一下瘫软在地,惹了一身滑稽,可身侧几人也吓得直不起身,皆忘了去搀扶他。
“卫……卫骧……”万木春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你怎么……”他只以为这是蔡清的马车,岂会未料到车舆中的是卫骧。可卫骧不是身受重伤、奄奄一息吗?为何会出现在此?
那他方才说的那些话卫骧也全听到了?一想至此,他骇得人都抖了抖。
他也顾不得手背上还淌着血的伤,颤颤巍巍站起身,将手边一人拉到自己身前,他躲在人后露出半个身子来,“你不是重伤了吗?怎么……怎么在这儿?”他往后退了一步,窥探着车舆中的那张面容,见他唇角血色一如寻常,顿时恍然,“我明白了,你伤是假的!你,你根本没被火铳伤到!你这是欺君之罪!”
“欺君之罪?”蔡清见他这与方才判若两人的模样,反唇相讥:“万木春,我们说的话你自然不信了,不如你进宫亲自问一问圣上……可要我的马车载你一程?”
“你——”万木春人多,可却连马车上二人的三分气势都赶不上,各个蔫儿巴着,头也不敢擡,生怕被人瞧出是哪家府上的。
卫骧目光在尹昭清身上停留半晌,便又不着痕迹地挪开,“万公子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看来前些时日落在身上的藤条还是轻了些。”
万木春面色一白,一想到卫骧来府里那日他被父亲拿藤条抽打,心中便止不住发怵,可那张嘴怎么也软不下来,“卫,卫骧,你少在我父亲面前嚼舌根!若叫我知晓,我……我定要你好看!”
“巧了,我与卫大人正要去尹府走一遭见见府尹大人。”蔡清唇角挂着气死人不偿命的笑意,“要不要顺道载你一程。”
“府中还有事,我先走一步。”万木春哪还有心思去辨他话中,他丢下众人忙不叠跑了,其余人见他一走,也不敢再留,一一给卫骧作揖后如鸟散兽般往四处逃窜开去。
“方才那嚣张劲儿呢。”蔡清笑意怎么也收不住,待车舆中的人轻咳了声,他才收声看了尹昭清一眼,这头动静不小,已引得不少人驻足,蔡清不敢与之搭话,只是微微颔首,便坐下身提起缰绳走了。
于回舟见人走远,尹昭清也没动静,不由出声:“三姑娘,卫大人他——”
“我们也该走了。”尹昭清往街旁看了看,有值守的差役不时往这处望过来,“此时不宜说话。”
卫骧的一举一动,必然在众人监视之中,他出府之事也必然瞒不了多久,可另她不解的是,这才几日,他伤还未好,怎么就能起身了?
……
“三姑娘,我们就在这儿等着?蔡大人他们会来?”于回舟看着这也并不闭塞的巷子,有些多心地往外张望了两眼。
“先等等,若半个时辰后还不来,我再想法子去他府上走一遭。”
“好,我陪你在此等着,我去外头望望风。”
于回舟才走出巷子,便有一驾驴车从外经过,不偏不倚正停在巷口,将本就不太明亮的巷子遮蔽得唯余昏暗。
“昭清!昭清!”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尹昭清忙回头看去,见身后的那道腐朽的木门被推开,蔡清在内朝她招手。
“大人。”尹昭清连忙跟上,蔡清将她引入了一座小院。今时今日这小院是何模样她都无心去看,“蔡大人,背后之人已在钱塘暗查我的身份,可阿姐恐怕已被我牵连,我实在忧心她安危,蔡大人可否——”
“我知晓。”蔡清停下脚步,“我今日正是要来与你说这个的。钱塘县的事儿我都知晓,你阿姐那儿我早已派人前去,我以项上人头担保不会出事,你只管心安。”
“你……你早已知晓?”
蔡清颔首,“自你回应天府时,卫骧就将大半人马驻留于钱塘县,只要有风吹草动,他便能立马知晓。”
原来他早已未雨绸缪……尹昭清往蔡清身后看去,不见有动静,“卫大人他……”
“卫大人不在。”蔡清知晓她在想什么,“他今日也是硬撑着身子出府的,方才走那一遭便有些扛不住,先行回府了。”
她心犹如被揪住:“那他身子……”
“也就那样。”蔡清含糊了句,“这前院是药铺,我以抓药的名义入的后院,外头众多双眼睛盯着呢,我不可耽搁太久。日后若有事,你也不必去我府上寻我,就来此处,留信于院中便可。”
“好。”尹昭清欲言又止,她有许多话想问,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见蔡清急着走,又不好留人,只得作罢。
蔡清不过擡眼的工夫便没了影,破败的后院落于沉寂,尹昭清并未有流连之心,推开门就要出去。
“你如今愈发不谨慎了,连个大活人在你身后站了许久,竟也察觉不到?t”
尹昭清手一颤,不敢置信地回过身,待看清身后之人的面容,她才确信自己方才并未听岔,她自己也未察觉到她的声色已然发颤:“大人……”
眼前的卫骧一如从前,除却腰间并未佩刀,身姿竟与他受伤前别无二致,她看得不免恍惚,若不是知晓他伤得有多重,她险些要被他骗了过去。“这才醒来四日,大人便不顾伤出府?”
卫骧看着她,唇角的笑意与方才在见到万木春时判然不同,“我既能下榻出府,那便无大碍了。”
“是吗?”尹昭清走上前,盯着他的唇角看了良久。
“怎么?”卫骧挑眉。
“民女冒犯了。”尹昭清话音未落,便擡手撚着衣袖触上他下唇。
她指腹的温热渡与他冰凉的唇上,酥麻自唇角弥漫至后背,惹得他浑然一震,他眸如深潭闪过一抹迷离,迟了半晌他才一把抓住她的手,喑哑道:“做什么——”
尹昭清没瞧见他的异样,只看向衣袖,面色便蓦地一沉,“大人果然还在骗我。”
她将自己的衣袖示于他眼前,上面有一抹红痕,“大人何不瞧瞧这是什么?”
卫骧看也未看,只是含笑看着她,“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尹昭清将手抽出,又毫不留情地在他唇上抹了抹,衣袖上的口脂渐多,而他原本的唇色尽显。见被他藏起的血色惨淡、疲倦虚弱模样,她胸膛闷上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大人这招数又是与谁学的?”
方才他在车舆中,她因昏暗而看不太清,可如今他就站在她面前,这可瞒不了她。他虚弱地连血色还未恢复,便想着抹口脂佯装气色出府诓骗人。
“蔡清教我的,你信与不信?”卫骧见她气得紧抿着唇,连声解释道:“我在府中待得过久了,背后之人已蠢蠢欲动,因而我需寻时机在城中露面,你说巧不巧,只今日出来了片刻便遇见了你。”
巧吗?她并不觉着,他那柄刀就是冲要废万木春一只手去的。
“大人既然伤还未愈,还是回府歇着的为好。蔡大人也是,明知大人伤势,却还由着大人胡来!”
见她关怀中毫不掩饰的疏离,卫骧眉眼中的笑意渐渐褪去,“好。”他转身便猛地咳了几声。
尹昭清心一紧,不自觉走上半步。
“尹昭清。”卫骧试图掩去自己的不适,“那日你走得如此决绝,如今还担忧我伤势做什么?”
尹昭清被他说得一噎,“这是两码事,我只是让大人不要再插手此事,并未让大人不爱惜自己身子。”
卫骧轻笑,“是吗?你可还记得那夜你与蔡清说了什么?”
那夜?哪一夜?她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卫骧见她这神情,轻笑一声,“看来还真是忘了,你不是说,这几日虽不能相伴左右,可还是会想法子给我送来书信的。”
“信呢?嗯?尹昭清。”他拖腔带调的,隐隐泛着些缱绻之意。
尹昭清听得心头一震,她慌乱地垂下眸去,“这两日事务繁多,忘了……”
“事务繁多……”卫骧笑意不减,“我只是几日没看着你,你就在应天府闹出这么大动静,连圣上都能惊动,尹昭清,你本事着实不小啊。我今日若是不拦着,你又想做什么?借此机遇混进万府再接近胡遂安?”
卫骧说了这些,她反正是没听出一个个字是夸她的来,“事儿不是我做的,我只是顺水推舟。”
“那夜替我去偷卷宗也是顺水推舟?”
尹昭清脸不红心不跳的,“大人觉着是那便是。”
卫骧忍俊不禁,“这几日你又有何打算?”
尹昭清眉一紧,“大人说过不会阻拦我行事!”
“我不阻拦。”卫骧也回得干脆,“你不在外撞得头破血流,是不会死了这条心,那我拦着你做什么。只是于回舟是个有勇无谋的,你跟着他,我不太放心。”
她不答反问:“那大人下一步又要做什么?”
卫骧笑而不语,他的反应皆在她意料之中,“既如此,大人也不必过问我的事,我有分寸。”
“分寸?”卫骧失笑,“何为分寸?你与于回舟将事情闹大,引得人去钱塘查你,这是分寸?”
尹昭清心塞,这话在卫府时她与他说过,却不想他今日将这话回给了她,“此事我知晓是冒然了些,可他那时并不知我身份,怨不得他的……大人,此事当真不会牵连阿姐?”
“不会。”
尹昭清擡眸,不知为何,卫骧仅仅这二字却比蔡清方才那一席话更让人心安。
“他们根本回不了应天府。”
尹昭清眉心一紧,心中已升起不好的念头:“大人何意?”
“我说——他们活不到回应天府。”这话中分明未有杀字,却冰冷地让人阵阵发寒。
“大人……将去钱塘县查我的人都杀了……”
卫骧神色淡淡,似乎这并非是什么大事:“你的身份是软肋,可亦是你的筹码,它万万不可落在旁人手中,即便有朝一日公之于众,也该你是尹昭清亲口昭然于世,明白吗?”
尹昭清可还未从卫骧替她杀人的震惊中回过神,“大人,他们算是因我而死吗?”
卫骧深知她不谙这世道之事,她口中虽常言无所畏惧,可实则太易顾虑加身,如今死几个人,便有负罪,像极了他年幼时的他。他擡手抚上她眼角,情深意切道:“不是,与你无关,他们是因指使者的歹念与贪欲而死。昭清,我们皆是为自保。今日只是死了他们,日后还会有更多人死,但他们皆不是因你而死,懂吗?”
她讷讷颔首。
“我虽能替你瞒一时,但你的身份终究是瞒不住的。”
“我知晓的。”她来时早就想到了这一日。
“昭清。”他低声轻唤,“你如今还信不信我?”
尹昭清擡眸看向他,“大人又想做什么?”已有前车之鉴,她实在不敢再轻信于他。
“我不让你插手你父亲的案子,是因还未到时机。”
“时机?”她不解,“是何时机?”
“如今案子不在我们手中,每一步都受制于人不说,还易将自己陷于其中。”他眸中的坚定不容置疑,“我答应你,过不了几日,我便能将案子执于手中,届时你想如何查我都不拦着你。”
将案子执于手中……
“如今案子在督察院手中,圣上岂会再将案子转手于人,这岂非儿戏?更何况,你如今身处国子监,又如何有实权查案?”尹昭清忽而想到了什么,“圣上要给大人官复原职了?”
卫骧不由失笑,他自己都不太在乎,可官复原职似乎都快成了她的执念,“大都督府可不是查刑案的。”
“那……”
卫骧故作高深,“事以密成,语以泄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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