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2/2)
可是傍晚的时候,她却跟着车队出了城,要往关外去。
不知她是突然放弃了自己,亦或是欲擒故纵。
赵玄亦鬼使神差,亲自去了城外将人接了回来。
再瞧见她,他心头一松,原以为不过是自己多虑了。
可是。
可是直到她在迷迷糊糊中吐出“朝暮哥哥”几个字。
这四个字,整夜整夜在他的梦里百转千回。
小师妹撒娇之时,总爱这么叫他。
隔了五年,终于又在耳边响起。
那时候他几疑是自己听岔了,恨不得回过头去,狠狠抓住她,仔仔细细地好好瞧一瞧。
亦或者,紧紧将她搂在怀里再不放开,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哪怕明知她是假的,也足够了。
可是心中又忍不住惧怕发抖。
难道顾见白的人,又来了吗?
难道她也要如杨依依一般,慢慢死在自己面前?
那人是个疯子,即便不在多年,还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太知道自己,即便知道是陷阱,还是会往里面跳。
总归还会存着一丝奢望。
即便只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能放弃。
万一,万一小师妹未曾死,她真的是呢!
他丢下她在此,只能白日里让人盯着,日日与他汇报她的一言一行。
夜里却再受不了,总要躲在窗外,如贼一般窥探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总是深夜不睡,日上三竿方起。
与人说起话来,总是未语先笑。
她装作无辜,特意日日在门□□麻雀,明明可以射的很好,却故意射得歪七扭八。
又故意去捡琴,弹着乱七八糟的琴曲。
学得实在是太像了。
只可惜面上覆着白纱,最像的眉眼被彻底遮住了。
只是她也有许多不同。
小师妹怕疼,她却可以对自己的伤口置若罔闻。
小师妹不爱吃青菜,她却可以将所有的饭菜一扫而空。
。。
日日如此,赵玄亦觉得自己大概疯了。
在不断的怀疑与自我麻痹中沉沦。
正值春节休沐,朝廷早已下了衙。他连将自己全心投身在繁忙的政事里的机会都没有。
只能不断地喝酒,以希冀忘记。
今日破五宫宴,他对着满堂济济,灯火辉煌,满心孤寂中突然萌生出可怕的想法。
就算她不是又如何?
即便只有那一分相似,他也愿意献出一切。
这个世上,他原也找不到任何可以替代的人了。
既然她费尽心机要接近自己,既然她又与小师妹如此神似。
那便抓着她一起过一辈子。
他说她是,她便是了。
他知道这对她极不公平,但那又如何,都是她自找的!
只是事到临门,真的发现她随身藏着顾见白喜爱的玉佩。
还藏在最贴身的里衣里。
纠缠了多日的真相,他早已心知肚明,此刻彻底死心。
原来她确实是顾见白的一颗棋子。
她大概也如杨依依那个小姑娘一般,即便身死,也对顾见白死心塌地。
希冀可以通过此获得他的一丝垂怜。
赵玄亦酒意大发,愈发迷醉。
他偏要污了她的清白之身,将她一辈子困在紫禁城里。
只是。
却瞧见了她一身隐约的伤痕,虽然受到了极好的照料,未曾留下狰狞的疤痕。
只是这满身的伤痕,已可想见受伤之时是个什么景象。
不过又是一个可怜的姑娘罢了。
赵玄亦的的理智渐渐从酒醉里回来,一身的欲望也消散殆尽。
这个世上,没人可以替代她。
他注定是要一个人孤独终老的。
他下了床跌跌撞撞地欲要离开,却还是愿意答应这苏秋雨,帮她完成她所想之事。
赵玄亦轻声道:“我不知你想要做什么,但是可以告诉我,我会想办法帮你。”
苏秋雨却歪头笑道:“如此说来,你又欠了我一个愿望了。”
“不过有事,我总要自己动手。”
赵玄亦瞧见她一脸惨白,方才被自己如此对待,此刻却巧笑嫣然,不由道:“你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些日子的一言一行,有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苏秋雨想了想,好一会才道:“我也不知了。伪装的久了,早忘记原本的自己是什么模样了。”
赵玄亦站着,面上未有情绪,只是淡淡地道:“你若是想好了,可以现在告诉我,以后只怕没机会了。”
“我想要出京。”
“好。”
赵玄亦问也未问,只是答应了下来。
走前又道:“以后不要再来了。”
听着脚步声渐走渐远,苏秋雨一把扯下遮眼的薄纱。
屋内光线昏暗t,她不过略眨了眨眼,便适应了。
眼睛从未有过的凉爽舒适。
周围的一切再不是模模糊糊,果然瞧得格外分明。
再往外看去,隐约瞧见院子里一个男子的背影萧瑟,行动歪歪斜斜,衣衫单薄,连灯笼也未打,慢慢消失在门口。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破碎的衣衫,几乎有些衣不蔽体。
脑中不由想起方才的一幕,这床上肆意凌乱,四处还都是他的味道。
她抹了抹唇角,发现手指上一片殷红,是他的血。
却顾不得,一把从被褥里翻出那块方玉来握住。
转头瞧见旁边还静静地躺着祥云玉。
苏秋雨想了想,却并未将祥云玉也揣进了怀里。
她再清楚不过,今日一别,两人再无相见之期。
。
赵玄亦行到院门外头,马车还在黑暗里等着。
他酒醉出宫,李群越放心不下,跟着一起出来了。
瞧见他出现,众人忙行礼,李群越行完礼,忙上前搀扶着人。
赵玄亦一挥手打开他,扭头道:“行雨可在?”
黑暗里立时有一黑衣人出列,跪在跟前道:“陛下,臣在。”
赵玄亦道:“前些日子辛者库之事,你可查出什么来了?”
行雨一惊,忙磕头道:“臣愚钝,还未有发现,臣该死。”
赵玄亦默了默。
年前宫中疫症自辛者库悄悄流行,他亲自前往辛者库,一则为查先帝染疾真相,一则为的是招人耳目。
招了人耳目,总该有些行动。
只是,这疫症当真是无意之失吗?
“不光是辛者库,广储司也要格外留意。”
“是。”
赵玄亦看了一眼院子,仿佛穿过厚厚的屋墙,瞧见那女子坐在床边。
满面苍白无助。
他酒醉的头一片生疼,再不说话,搀扶着李群越的手转身上了马车。
。
今日方用完早饭,苏秋雨还未去院子门口摆上躺椅,却见老大夫已经等在了门口。
苏秋雨这才算瞧清这整日与自己一块玩耍的老头。
这老头生的瘦削,满头花白,颌下稀稀落落的挂着三两根胡须。
瞧见她,这老头小眼中立时冒出光来。
“柳家小娘子,你的眼睛好了啊!”
苏秋雨道:“似乎还有些没好。”
老头一张脸顿时绿了,连三两根胡须都翘了起来。
一脸紧张地四处来看道:“怎么会没好?你哪里感觉有问题了!”
苏秋雨瞧见老头的紧张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老头这才知道被骗。
他却也不生气,只是笑呵呵地捋着胡须道:“看来老夫我的技艺果然高超!这是得了我师父的真传啊。他老人家若是知道,要乐坏了。”
苏秋雨却道:“你来得正好,我有一事想要找你呢。”
老头却神秘兮兮地自怀里掏摸了一番道:“正巧,我也有一事要找你!”
说着竟自怀里掏出一方白手绢来。
苏秋雨有些摸不着头脑。
却见老头左一层,右一层,翻来白手绢,翻了半日,却见一只金光闪闪的金针悄悄地躺着。
阳光照射下,格外耀眼。
老头得意地捏起针来道:“我拉着儿子孙子们翻了一夜,可总算将这金针翻出来了!”
“柳小娘子你瞧,这与你的,可是不是很像?”
苏秋雨在看到金针的时候就已心下一惊。
忙自袖子里翻出自己的金针。
两只金针放在一块,果然长短粗细,皆是一毫不差。
连针头处隐约的花纹都一个磨子刻出来的一般。
随便是谁,也该瞧出来这两根金针,是出自同一处!
老头啧啧叹道:“我与小娘子果然缘分不浅啊!”
苏秋雨一把抓住老头,目光灼灼地道:“你的金针哪来的?”
老头道:“我与你说过,是我师父无意中落下来的啊。”
苏秋雨怔忪道:“你师父,现在何处?”
“不知。”
她一时呆站在当地。
老头反问道:“那你的金针哪里来的?难道是我师父给的?”
苏秋雨摇了摇头道:“是我的救命恩人,但我也不知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