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幽梦(1/2)
夜来幽梦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瀚海两个字,圣人的脸上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瀚海的人,祖上是大漠深处迁徙而来的处月族,一路跟着月亮走、跟着呜呜咽咽的牛角笛声走,难免会遇上什么诡谲离奇的怪事,催生出驱鬼驱魔的人也不稀奇,我记得有驱邪的端公、端婆,倒是没听说过神将,既是对皇后的病情好,那就去问问,到底是什么来历。”
阮春一直在为飞鸾宫的人暗中奔波,此时听见圣人问了,斗胆看了一眼陛下,但见陛下斜倚在宝座上,面上神色淡淡的,见阮春看过来,便挥挥手,倒也没有不耐烦的意思。
阮春见状,谨慎开口,“飞鸾宫的女官薛小盏就在仁寿宫门前跪着。她是自小陪伴在皇后殿下身边的女使,既是她提出来的,必定会有说法,还请圣人召见。”
一旦涉及到瀚海,圣人总有些美好回忆的加持,此时听了,便正了色,叫人传进来。
“再叫翰林院那个博古通今的白学士来,咱们也了解了解。”
仁寿宫传令的小太监走了出去,见阶下跪着的小女使面颊被日光晒的通红,眼圈一周更是红肿不堪,很容易就能看出来,昨夜一定经受了莫大的煎熬与痛苦。
“小盏姑娘,圣人传您进去呢。”仁寿宫的这一位小内监是阮春的徒弟,看着这小宫娥形容可怜,免不得出声提点几句,“圣人不喜欢旁人在她眼前t哭哭啼啼的,姑娘说话时提振点精神,仔细说话。”
小盏跟着郡主进宫的这一个月,何尝不是跟着历练了一场,方才在仁寿宫的门前默默地跪着时,更是在心中把如何应对演练了无数遍,此时听见小内监好心提点,连忙点头致谢。
要不是昨夜郡主的病情实在骇人,小盏也不会强压着内心的恐惧,来求阮中官拿主意。
昨夜傍晚,郡主同陛下的争吵太过激烈,又淋了小半个时辰的雨,夜里便发起了高热,浑身烫的吓人,手摸上去恨不能把人灼伤。谢姑姑用土法子给她压下去了,可安生不到一个时辰,又反反复复的烧上来。
除了这些身体上的折磨以外,郡主还开始说胡话,浑身颤栗,小扇生怕郡主咬了舌头,就拿手去挡,手掌都被咬出了血。
郡主这个情状,同在云中被睡魔魇住了一模一样,甚至比那时候还可怕。
方才,托了阮中官的福,太医过去诊治,针对发热的症状做了处置,可梦魇的事太医束手无策。
从前在云中,有王爷、王妃拿主意,自是轮不到她和小扇操心,如今到了宫中,关娘娘被气出了病,只有她和小扇了。
小盏心里忐忑着,进了正殿里,也不敢向上看,就在圣人和陛下的跟前跪下了。
圣人虽性情急躁,但说到底,皇家也是家,儿子既然唱了红脸,她就只好做那个收拾烂摊子的人。
她见这宫女双目红肿、形容憔悴,想来皇后昨夜过的更是不好,倒也温和了声音,叫她照实禀来。
“……边陲之地,同中原的风俗倒不一样,先太子小的时候夜里受了惊吓,找了个和尚念了七七四十九遍金光咒,再去丢魂的地方喊喊魂儿,第二日就活蹦乱跳了。听你说,皇后从前也有过这症状,是怎么治好的?”
李玄都在一旁听到母后提起了先太子小时候的事,心就被拽了一下,酸涩的苦意一路涌到喉咙,垂下了眼眸。
小盏按下心中的惧意,恭敬说道:“回禀圣人、陛下,皇后殿下去岁腊月的时候,曾被魇住过,前前后后困扰了半月有余,期间法师念过经、道长做过法,端公端婆请过神,都不管用,后来,王爷王妃从瀚海请了一位神将,为郡主守了一夜,说来也神奇,自第二日以后,郡主便一日好过一日,再不受睡魔的侵扰。”
李玄都将这些始末听进了耳中,下意识地不屑过后,心却不自觉地揪紧。
原来她也会生病。同自己在雨中横眉瞪眼的时候,不是精神百倍么?边地的小娘子,凶蛮的很。
圣人听这飞鸾宫的宫娥说话的时候,眉头就慢慢蹙了起来,待她说完,眼神都变得凌厉起来。
“去岁腊月距今不过半年,皇后患过这等恶疾,怎能隐瞒不报?定襄王当真是个胆子大的!”
小盏闻言,犹如五雷轰顶,心中又悔又怕。
悔的是,自己不该将之前郡主梦魇之事说出来,怕的是,圣人就此降罪郡主,降罪定襄王府。
她口中喃喃说着圣人喜怒,一边将身子深深俯下,快要陷进这金砖里去了。
陛下却开口了:“驱魔的神将,是怎么一回事。”
小盏不敢擡头,心中思量万千:圣人多疑敏感,不知道哪句话就触怒了她,若是自己照实将瀚海的少主云迹星说出来,圣人会不会疑心郡主与云少主之间有什么?
她心中有了思量,再回话时,就多了些谨慎小心。
“……彼时皇后殿下在寝殿里昏睡,奴婢们伺候左右,只知道殿门外有神将守夜,是从瀚海而来,却不知是谁,什么来历。”
说完,小盏的心里惊涛骇浪,无法镇定,好在她才说的这些话,并没有触怒圣人,方才好过一些。
“这么短的时日,上哪儿去找瀚海的神将?更何况,神将驱邪一事,是凑巧还是真有什么神通,还需要再验证。”圣人其实心里有了主意,却不愿意干脆说出,只模棱两可道,“你先下去吧,容老身思量思量。”
眼见着这小宫娥磕头谢恩,却步出去了,圣人看了李玄都一眼,开口道:“皇帝怎么想?”
“既有了对症之法,那便使人去请就是,总不能叫她活活吓死在紫微城。”李玄都淡淡地说,“快马加鞭往太原府递个消息,昼夜不歇脚的来,也就三五天的功夫。”
曹太后一笑,刚要说话,便见仁寿宫的内监引着一个穿深绿色的儒雅青年走了进来,正是翰林院的学士白云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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