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月同梦(2/2)
“临水殿里设下了宴席,陛下不仅要为优胜者赐下匾额、赏金,还要请他们吃酒,殿下身为一国皇后,岂能不在?”
小盏应着是,少不得有些忧虑:殿下脸上的泪痕未消,若是被陛下逮着了,不知道会不会再生是非。
簪花亭前铺着京转的水岸上,姜芙圆望着地上扑棱的两条金鲤鱼,思前想后的,还是蹲下来把它们推进了池水里。
一番动作下来,手上就湿漉漉的,姜芙圆站起身,唤了一声哥哥。
“……过了下个月的千秋节,你是不是就要回云中了?”
“我不打算走。除非……。”云迹星的话说了一半就止住了,转开了话题,“我住嘉豫门下的铜驼街,门前有一棵古柏的就是。”
姜芙圆的眼睛就亮亮的,“真好啊,要是我能出宫就好了,我们一起去逛一逛京城。”
“紫微城,岂能绑着人一辈子?”他往天空看去,九州池是极恢弘的所在,远比大内的四方院要来的舒畅,“你想好了,我带你走。”
姜芙圆微微张口,惊讶地看着他,他是沃野千里养出来的儿郎,胸怀比天地宽阔,但想法也像草原上不羁的风,抓不住,留不下。
“我知道嫁人了还能和离改嫁,可同皇帝和离,闻所未闻。听说大同军原来的那个监军状告我阿爹,我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岂不是陷定襄王府于险境?”
她觉得他是在哄自己,心里酸酸的,“等我阿爹阿娘来了,一切就好了。你知道吗,我现在总是数着太阳过日子,太阳落下去了,我就睡觉,太阳出来了,我就起身,就这么起起落落,日子就熬过去了。”
云迹星把熬这个字听进了心里,他安静地听了一会儿,问道:“你很喜欢李玄都?”
姜芙圆很奇怪他会问这样的问题,也惊讶于他直呼陛下的名字,她想了想,轻声道:“……年节的时候,回云中的路上遭遇了雪崩,他把我推出去,自己则被压在了雪下,那个时候我觉得他很好,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封后的圣旨到了,我才会愿意入宫。可进了宫以后,一切都变了。哥哥,我原本是有一点点喜欢他,现在一点点都没有啦!”
这么近的距离,姜芙圆似乎能听到他舒了一口气,好奇地擡头看,同他视线相接的那一刻,她的心就慢了一拍,呼吸有些停滞感。
“我没有在你的耳边说话,你能听见吗?还是看着我的嘴型?你会读唇语?”
云迹星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方才的哭泣使她脸颊、鼻头和唇色都泛着微微的红,天光下清透、纯质。
“我会读唇语,有时候也听得见。”他说着,心里道着还不晚,神色间就松缓下来。“我会常来看你。以后不要再哭。”
“大场面的时候,我还是很知性的。”姜芙圆小声说着,“定阳长公主很喜欢你,也是她告诉我你来了京城。你同她见过面了吗?”
云迹星说是,却转开了话题,“大同军监军状告你阿爹一事,无需担心,一切有我。”
不知道为什么,姜芙圆觉得此刻很安心,她看了看移至中天的太阳,邀请他往回走。
“……圣人方才的表情很不好,若是叫她发现我久久不回,又要发脾气了。”
云迹星便往回走,姜芙圆落他半个肩头慢慢跟着,频频去看他的侧脸,只觉得像梦似的,看也看不够。
“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总是梦见你,看不清楚样子,可声音是你的——在云中的时候,我们分明见的不多。”
“我负伤昏睡过三个月,也梦到过你。”他的嗓音此刻温和平淡,“醒来后物是人非。”
他的声音感慨,叫姜芙圆闻之一愣,她向前半步,拽了拽他的衣袖,轻声说道:“怨不得我一直没见到你,原来你受了这么多罪。”
两人一时静默,向前走着,拐角一过,萧玉梅同小盏相携着走了过来,见到了皇后,萧玉梅便屈膝问礼,笑着去看姜芙圆的周身,问了一句鱼儿呢?
“薛娘子言说您捉了条鱼,叫人拿篓子给您呢?”
姜芙圆给她看自己湿漉漉的手,“……想了想还是放生了,鲤鱼刺多,也不好吃。”
萧玉梅又向云迹星点头致意,道:“此刻陛下与圣人摆驾临水殿,要您二位快过去呢。”
姜芙圆就急走了几步,云迹星在后面唤她一句,说道:“京城水域纵横、雨水丰沛,对伤口不好。肩膀上的伤,记得不要捂。”
姜芙圆乖巧地应了一声,便被小盏与萧玉梅簇着往前先去了,待走到临水殿门前的时候,姜芙圆忽然想到了什么,耳边嗡的一声t。
小盏最是细心,轻声问怎么了,此时萧玉梅已入了殿,去圣人跟前伺候了,姜芙圆摇摇头,自言自语地说:“他怎么会知道我肩膀上有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