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尾后（2/2）

也许是怕她血溅云台殿，成了大梁第一个自戕而死的皇后？也或许是怕她死后，将赞赞的身世传的满世界都是？

李玄都也不知道，他脸上还是秉持着冷漠的笑意，一瞬间的害怕过后，他忽然又觉得异常的愤怒。

他是天子，是帝王，怎能轻易被她拿捏？

李玄都闭了闭眼睛，再睁眼时，眼睛里的讥嘲更为明显。

他蹲下身，将皇后手里对准脖颈血脉的金簪一把夺下来，力度之大，险些割伤她的手。

“姜芙圆，你做出这样的事，朕已然容不下你。不要拿你的性命威胁朕，也不要想用梅织雨的身世做文章，朕从小鬼神不怕，又岂能怕你？”

姜芙圆浑身都在颤抖，却仍然无惧，凝视着李玄都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既然不怕，那就杀了我。”

她一把抓住李玄都拿着金簪子的手，奋力向自己的喉咙一插，李玄都反应过来，第一时间用尽阻止，那簪子就划过了她的脖颈，皮肉绽开，留下长长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李玄都喘着粗气，这是他平生第一次，与人这么激烈争吵，也是第一次有人，胆敢同他以死相争。

他喘着粗气，看着她脖子上的血痕，脑海里一片空白，他的皇后忽然就开口了，那声音嘶哑，像是掺了血。

“你怕。”

她的胸口起伏着，像是气到了极点，反而平静下来，她看着他，低声道：“废了我。”

李玄都尚在惊魂未定之中，姜芙圆便跪伏在地，请求道：“请陛下废了我。这皇后，我一天也不想再当了。”

满大殿的人都在瑟瑟发抖，死一般的沉寂笼罩着这里，李玄都看着皇后跪伏下去的身影，只觉得原本杂乱无章的心中，渐渐变成了愤怒。

这皇后，她一天都不想再当了？

愤怒席卷了他的身心，冷冷地说道：“……皇后回去，且去翻一翻你的册封宝册，看看上头是不是写着‘继后’二字？朕纳你，不过是为了江山社稷，还真把自己当朕的元后了？如今你的父亲涉嫌勾结外敌，这是诛九族的大罪，你以为朕还会留着你？姜芙圆，你说对了，朕不仅要废了你，还要你一辈子住在掖庭，永世都不能出去。”

姜芙圆此时已然透支了全部的力气，将身子趴伏的更低，良久才高声应道：“多谢陛下。”

李玄都说完了这些，仍觉得怒火未消，却不知道该如何排解，擡脚就走，走到殿门前的时候，一脚踢翻了搁着花瓶的长几，噼里啪啦的声音响彻云台殿。

梅织雨浑身痛的厉害，看着跪伏在地的姜芙圆，心里的畅快就一寸一寸地扩大，大到无法自抑。

“姜芙圆，你又何苦来哉？”

姜芙圆一言不发，充耳不闻，从地上慢慢地站起来，示意自己的身边人都起身，方才看着梅织雨，眼神平和。

“我的小猫没有找到之前，我都不会放过你。”

梅织雨嗤之以鼻，被宫娥搀扶着也站起了身，忽然阴测测地一笑。

“你的猫死的时候，一直喵呜喵呜地叫个不停，想是痛极了吧，毕竟身上的皮肉被扎烂了。”

姜芙圆听着，痛着，努力让自己的眼泪不再流，她笑，凑向了梅织雨的耳朵，以极低极低的声音同她说话。

“……我若是你，一定会趁仇人睡着的时候，割断他的喉咙。绝不会沉迷争宠，不能自拔。”

梅织雨闻言向后弹开半步，大惊失色。

姜芙圆平复了情绪，慢慢向外走去，一直消失在黑不见五指的黑夜里。

梅织雨惊疑不定，惊的是为何姜芙圆为何会这么说，疑的是她莫非知道了些什么。

她在云台殿里久久不能入眠，一时生气陛下竟不留下来陪自己，一时又高兴陛下为了她废后，一时又开始做登上皇后之位的美梦。

一直到了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豆蔻一脸憔悴地进来，低声回避道：“……赵业自从昨日去处理小猫尸体之后，就再也找不见下落，紫微城再大，一个人也不能凭空消失吧？”

梅织雨又惊又怕，好在下一刻赤藤又带来姜芙圆去了掖庭宫的消息，她的一颗心才又落下来，终于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