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翼裁风(1/2)
羽翼裁风
姜芙圆站在飞鸾宫的门口,头上的珠钗悉数卸下,面庞素净,像一朵清净不染的荷。
小盏和小扇随侍左右,一人肩上搭了个包袱,轻装出宫,小盏忍不住回头看,谢共秋与楼双信在宫门里站着,一个眼睛里噙了泪,一个紧紧抿着唇,神情里都写满了不舍。
姜芙圆回头向她们道别,谢共秋与楼双信都扑上来,跪倒在地,带着哭音叩首。
“殿下,此去定鼎门,生死难料,奴婢们与您主仆一场,心里实在放心不下。”
实话说,姜芙圆也不知定鼎门下的情形,更不知云家岗岗是如何部署的,但此时此刻的心已经快要飞出宫了,前路如何,见机行事吧。
“如今陛下以废后换取南安的退兵,多多少少会对我有些许的歉疚,所以飞鸾宫里的人暂时是安全的,你们不必担心我,好好保重自己。”
“此去一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相见,殿下才是要千万保重自己。”楼双信是内官,不像谢共秋还有放出宫的时候,显然是抱了永别的心态,含泪说道。
姜芙圆能体会他的伤心。入宫这三个多月来,她与飞鸾宫诸人相依为命,一起经历过许多,早已建立起深厚的感情,此时一别,何尝不是最后一面。
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忍住了眼泪,只在谢共秋和楼双信的手上拍了拍,噙着眼泪转身。
阮春来接引姜芙圆,制止了禁卫军想要上前押送的动作,喝斥道:“即便不在位了,也是郡主之尊,注意分寸。”
姜芙圆感念阮春一直以来待她的好,在他身侧边行路边轻声道谢。
“……此事因我失德而起,陛下怎么惩处都不为过。只是万没有想到——”她觉得自己这里好像需要哽咽一下,这便停下说话,酝酿了一下情绪,然而眼睛却瞥到了一旁阮春的脸上,正好对上了他的眼神,向她狡黠地眨了下。
“废后的圣意颁布之后,群臣纷纷盛赞陛下英明,以惩治一人换京城安宁。未免自己见到郡主之后无法控制情绪,陛下已先行启程,往定鼎门城楼上去——”
能出宫纵然开心,可听了阮春转述的李玄都的嘴脸,仍然叫姜芙圆觉得可笑。
无法控制的情绪,是指他无法控制要打杀自己的情绪吗?姜芙圆不屑地想着,若是云家岗岗遇见同样的事,他必定不会将自己的妻子交给敌手。
更何况,自己还是一国之后,这样不要脸面的事,李玄都也干得出来。
她笑了笑,随着阮春慢慢走,走到天阶的时候,便有禁卫军的兵士上前,道了一声得罪之后,为姜芙圆戴上木质的镣铐。
小盏小扇不忿,欲上前理论,姜芙圆叫住了她俩,摇头道:“难不成还要八擡大轿地请过去?”
饶是知道这条路的尽头是自由,可小扇仍旧抹起了泪:“来的时候凤冠霞帔、无限风光,走的时候却这般样子——王妃看见,该要掉眼泪了。”
小盏去比她坚韧多了,叫她收起眼泪来,“哭什么,死外头都比在这里强。”
阮春倒是淡定,引着姜芙圆上了辆囚车,关上木栅门的时候,向上拱手。
“郡主,不死总有出头日。一朝越重山,不堕凌云志。”
阮春意有所指,眼神里有期许,姜芙圆郑重其事地同他道别,也谢他这些时日的善意,“若真有出头那一日,阮中官可愿来?”
阮春微微点头,囚车随即驶动,慢慢往紫微宫外去了。
出了紫微宫的宫门,不知是不是心情使然,天都变的明亮干净起来,姜芙圆仰头深吸了一口气,闻到了沁人心脾的牡丹香。
六月了,牡丹快要凋谢了,她却还没看过京城的牡丹花。
囚车离宫阙越来越远了,行驶在宽阔的大街上,很意外没有几个人在外闲逛,往街巷的暗处看去,有人正扒着窗偷偷向外看,只是禁卫军的马蹄声一响起来,那些脑袋就缩了回去。
不到四年的时间,京城两次被围,帝都脚下的百姓都被吓破了胆,没有人敢走出家门。
京城太大了,越接近定鼎门下,天空就越暗,向上看,云低雾遮,闻一闻,空气中满是硝烟的气味,到了定鼎门下,云层低垂着,城墙上的士兵列阵而站,城门里的士兵蓄势待发。
李玄都在东阙楼里坐着,向下俯视大军压城的南安叛军。
南安叛军穿着的,还是前朝的赤色盔甲,熊熊的火燃烧的热烈,使他看不清旗帜的字号。
护城河水里也有火,吊桥坏了两架,几辆投石车烂在河里,有些尸体漂浮着,硝烟弥漫,敌我不分,一整个定鼎门下成了惨烈的战场。
这个时候,若是能有京畿道、河北道、河南道的军队来驰援,定能将这些叛军全歼,就如三年前他随鬼方军进京时一般。
可惜……
母后坚决不发兵。
他又开始后悔当年同南安王府的协定,当年埋下的祸根,终于炸出了雷。
也许是等着天子交出废后,城下的叛军没有再实施攻击,叫城内的禁卫军暂时松了一口气。李玄都将视线移到城内,见漫天的黑烟里,驶来了一辆囚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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