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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章 五色糯米饭(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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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不敢置信,那样风光霁月的人,竟会偏爱春风楼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厨娘?

宋荔说不喜欢陆承,竹音本应该高兴才是。

不知为何,却更生气了,好像自己最喜爱、最珍视的虾酱,被不识货的人弃之如敝屐,骂做臭酱。

陆承那样好,宋荔不会识人,白长了一双漂亮的澄澈眼眸,根本是一对鱼目。

从竹音房里出来,胡立打量着自己的妹妹,白净秀丽,生得一弯月牙眼,如果没有那道疤,是个极漂亮的小姑娘。

宋荔着灰扑扑的衣裙,乌发编成个侧麻花辫,衬得小脸瓷白,就是太素净了些……

刚才那话胡立也听见了,好端端的,竹音说道起陆承做什么?

回忆起昨天的场景,胡立立马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上次去成衣铺子买衣裙,又是这么素的一身,我送你的迎春花簪子怎么不戴?是不会吗?我问前院伺候的姐姐学了挽发,一会儿我手把手教你。”

宋荔哪有心思学挽发:“哥哥,我找兰心有点事,改天再说。”

胡立恨她是个木头疙瘩:“有什么事情比学挽发、学打扮还重要?”

宋荔:“有空再说。”

推开房门,刚回来的兰心满脸心虚:“宋荔,你回来啦,玩得开心吗?我给你带了梅子姜……”

宋荔恭恭敬敬的答话:“以后兰心娘子若没有要事,不必来寻我。我是后院帮厨,只负责后院的差事。”

一听这话,兰心心道不好,连忙拉着她:“我的好宋荔,我错了,我见竹音对待陆捕头不一般,一时鬼迷心窍,诱你与陆承见面,故意让竹音撞见,狠狠奚落了竹音一番。我心里着实痛快,狠狠解了气。”

顿了顿,又说:“此刻你要与我断交,我心里好难受。宋荔,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她甩开对方的手:“兰心娘子为了解气,可以利用我,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因为别的好处,又来害我,我不会信你了。”

从前宋荔同情兰心,受封建礼教思想侵害,不忍见父兄饿肚子,时常接济他们,现在又觉得,这一切分明是兰心自作自受。

宋荔走了,兰心被甩开的手落在半空,胸腔窜起股火气:“有什么了不起的,不来往就不来往。”

之后几日,宋荔到东市卖凉皮,只远远瞧见过巡捕队几次,两人私底下没有见过。

清明时节雨纷纷,近几天日日细雨蒙蒙,宋荔每回出门摆摊,必要穿戴蓑衣笠帽。

好在落着雨,天气依旧暑热,她的凉皮摊生意不错,上午赶集一个时辰,每日能卖五十多份凉皮。

过完清明,马上迎来农历三月。

这时候的荠菜发了花穗,口感老了,不能吃。

宋荔老家有三月三,荠菜煮鸡蛋的习俗。

她将春风楼后面一块空地的荠菜花拔了来,用清水洗净,加了鸡蛋一块儿煮着。

锅中的清水煮开,荠菜的汁液被煮进水里,呈现出深绿,随着沸腾的白雾,带出荠菜的清香味。

宋荔给交好的朋友都送了荠菜煮鸡蛋。

没收到荠菜煮鸡蛋的兰心,心里头很不是滋味儿,想要找宋荔赔罪,又拉不下脸。

后院里,宋荔跟小翠吃完煮鸡蛋,帮赵婆子制作五色饭。

花妈妈来自岭南桂州,家乡有习俗三月三吃五色饭,分别是红白玫黄黑的五种颜色的糯米饭。

提前浸泡的糯米,晾干后,用密蒙花和清水,煮出黄色的花浆,将晾干的糯米浸泡过夜,染色,次日过滤掉浆水,糯米用素油一拌,上锅蒸熟。

糯米要用长颗粒的,蒸熟的过程中,需要不断洒水,增加糯米的湿度,这样蒸出来的糯米饭软糯糯,不会发硬。

其余的红蓝草、紫蕃藤和绿枫叶,都是按照密蒙花的步骤来做。

据花妈妈说每年三月,岭南山沟沟里头的枫叶,全都逃不过拿去做五色饭的命运。

在岭南长大,花妈妈说她就没见过红色的枫叶,一直到来了凤仙郡,才晓得原来枫叶是红色的。

最让宋荔惊讶的是,枫叶揉出来的汁水是灰蓝色的,泡了糯米,上锅一蒸,颜色乌黑油亮。

揭开蒸笼屉,一股属于稻米的淀粉香气,夹杂着属于植物浆汁的天然清香,清新动人。

随着水汽携带出这股清香,飘到了厨房的院子。

闻到这股淡雅的芳香,宋荔带着小翠奔来厨房查看。

五种颜色的糯米饭,由赵婆子按照比例混合,捏成个饭团,垫在芭蕉叶上,色彩斑斓,霎是好看。

宋荔凑近嗅了嗅,双眼放光:“好香啊!”

赵婆子被她吞咽口水的馋样子,乐到了:“给你给你,一边去,别碍老婆子的眼。”

宋荔和小翠分别被赵婆子塞来一团五彩饭团,两人屁颠颠到一旁小马扎坐着吃。

入口是五种植物带来的复杂清香,既有糯米单纯的香糯糯,又有植物汁液的芳香和甘甜,因为没有经过捞米饭米汤的步骤,直接隔水蒸熟,糯米咬在口中,淀粉感十足。

可以直接吃饭团,或是夹着腊肉吃。

宋荔尤其喜爱黑色的糯米饭,有一种明显的回甘。

似乎这种枫叶汁染的黑糯米饭,是最难做的。

不管,反正好香。

她咬一口,咬到中间夹心的腊肉片,煮熟等等腊肉油脂如琉璃水晶,沁出一汪肥油来,一点不腻人。

瘦肉部分经过阳光晾晒,热油煸炒后,肉质十分紧实,咸香口的风味,很有嚼头。

宋荔喜爱水晶般的肥腊肉,对它着迷不已,一口油汁儿四溢,香得咧。

啃完两只五色饭团,加上又吃了两颗荠菜煮鸡蛋,肚子有些撑了。

午饭时,宋荔只吃下小半碗饭,一碗鱼虾烩汤分给周万春大半,剩下小半碗也没吃完。

*

前几日,府衙收到隔壁县的传信,有位京官在驿站下榻,似乎目的地是凤仙郡,经过层层通报,传来凤仙郡。

约莫着快到日子了,陆承带队亲自到城门外接人。

虽说翰林院编修十分有前提,到底是个正七品小官,是新晋京官,知府位居正四品,若是同级京官,需要亲自来迎,来个七品官员,派陆承等人正好,不算跌份儿。

陆承派人等了几日,这日亲自来城外,恰好叫他撞上。

有陆承带队,乔家马车不必排队,畅通无阻的进入城中。

知府与那乔编修不知聊了些什么,对方谢绝了杨知府在府中小住的邀约,在城中另寻了家客栈休憩。

听说乔大人是为了私事而来,陆承无意窥探他人的私密。

直到叫他发现乔编修的小厮跟人打听春风楼,又出现在春风楼附近,陆承派下属跟着对方,看他们搞什么。

才端起饭碗,杜远匆匆赶来:“头儿,乔大人的小厮去春风楼找老鸨赎人,赎的人你也认识,就是上次来府衙的小厨娘。”

陆承放下碗,对杜远说:“毕竟是熟人,去看看。”

不等赶到,戏已散了场。

听到属下探来小厨娘不同意对方给自己赎身,对方小厮悻悻离去的消息,陆承差点笑歪了嘴。

上次他要借钱给宋荔赎身,被无情拒绝,只当是怕他,现在来了个清贵的京官,似乎还是她的相好,竟也被拒绝了。

回去陆承用了一碗饭,因为心情倍好,又多用下半碗羹汤。

却说春风楼里,因为某位公子哥派小厮寻花妈妈赎身的事儿,再一次将宋荔推上风口浪尖。

一回,两回,这已是第三回有人想为宋荔赎身,脱了奴籍。

楼里的花娘子、丫鬟和仆妇们,除了赵婆子,其余都是被父母卖给牙婆,辗转来到春风楼。莫说亲人来替她们赎身,便是亲人听说入了春风楼这种腌臜窝,不见找来,更不愿提起,恨不得当她们死了。

兰心家的父兄,不事生产,才会没皮没脸找兰心问钱财过活,这等泼皮,自不必提。

花娘子们听说了又有人家派小厮赎宋荔,对她又羡慕几分。

热气熏蒸的厨房,对于周遭丫鬟仆妇们打量的目光,宋荔视若无睹,将蛋卷液倒入容器,放到火上烘焙,揭开盖子,飘出一股诱人的甜蜜香气。

脚不沾地忙活一天,入夜后,宋荔靠着谷壳枕,明明身体困倦,脑子却很清醒,没有丝毫睡意。

其实早在她从春风楼醒来时,有个嬷嬷寻了来,说老太太晓得她的事了,是乔家对不住她,老太太派嬷嬷来给她赎身,在外置办点房产田产,叫她一个人好过活。

那时,她就晓得传遍楼里所谓“丫鬟爬主子少爷床,被发卖了”的流言,应当不是真的。

听那位嬷嬷张口闭口老太太,宋荔立刻便厘清,如果原主真是那种狐媚下三流的,作为当家人的老太太自然留不得她。

若是老太太发卖了,更不会派人找来,还这般怜惜,这般心怀愧疚,原主应当是老太太身边的得力丫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发卖了出来。

所以老太太第一时间谴了嬷嬷来寻她,许诺给她一大笔银子……

白天,那小厮见了她脸上的伤疤,先是愣住,又同她说起二公子,想来便是这位二公子的母亲将原主发卖了。

想通了关键,宋荔沉沉入睡。

光照云海,宋荔同往常一样出门摆摊。

才出门,胡立打着哈欠过来,接过宋荔手中的小推车:“今儿我同你一起去。”

宋荔笑笑,没有拒绝。

摆摊时,两人总感觉身后有人盯着。

一刻钟后,宋荔见到了昨日的小厮,还有他身前着竹青色素净长衫,发间束着白玉银冠的年轻男子,但见他长身玉立,身姿欣长,星目紧盯她的脸颊的疤痕,声线颤抖:“阿……芙。”

自秋闱后,他从扬州去到京都求学,也为备考今年的春闱。两人约半年未见过面,再次见到宋荔,此时他有些不敢上前相认。

她看他的眼神,像一个陌生人。

宋荔心知肚明:“你就是那位乔家二公子吧!”

见对方点点头,她同胡立交代一声帮忙看摊子,又对乔知行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找个安静去处。”

乔知行哪有不肯,被宋荔带到一家卖豆花的早点铺子。

宋荔要了两碗甜豆花,正准备落座,被对方叫住,他从袖里取出汗巾,在她落座的长凳上擦拭了遍,梨花白的汗巾上多了一块又一块的乌黑油渍。

宋荔由着他擦了长条凳,又擦拭着桌面日积月累的污垢。

一屁股座下,她省去了曲曲绕绕的话语:“乔二公子,你也瞧见了,我们的生活天差地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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