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章 酱肘子(2/2)
梅嫣的目光逐渐坚定:“对,以后他打渔,我织布,一起孝顺婆母,我们的日子一定越活越好。”
这就是梅嫣眼中最理想的好日子了。
马上迎来七夕节,城中举办了庙会灯会。
郑明珠约她们过两天一起逛灯会,木湘湘爱凑热闹,欣然应允,宋荔则是一心钻进了铜板眼儿,想着在七夕灯会上卖冰粉。
来逛灯会的,大多是年轻男女,难得过节,大家舍得花钱买吃食,一定很赚。
说到卖冰粉,宋荔想起又从蜀地运来一批冰粉籽,上个月的冰粉籽还余了些,光靠她独自卖冰粉,一天最多能运八十余斤到东市,再多,她和周万春推不动木推车了。
宋荔想过,以目前冰粉籽的库存量,足够在东西两个集市各支两个摊位。
也想过叫干娘在东市摆摊,她自个儿上西市去开拓市场。
考虑到西市距离乐安巷脚程较远,她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体力有限,怕是不等将推车拉到西市,半路得歇菜。
其实可以雇佣搬运工,只是上次见干娘独自摆摊手忙脚乱,又不善与人交际,叫周万春这个社恐做买卖,实在为难她了,也叫宋荔歇了心思。
琢磨了一圈,她将人选放到了木湘湘家,木父正值壮年,是家里的劳动力、顶梁柱,每日肩挑两筐甜瓜到东市摆摊卖瓜,走路带风。
说干就干,当天吃过晚饭,宋荔到木湘湘家,见到木父,说明来意。
听到她说的小买卖,到西市摆摊卖冰粉,宋荔出摊位费、商税、冰粉、冰块和糖浆,他们将冰粉运到西市售卖,每卖出一碗,能得半个铜钱!
宋荔在东市的冰粉买卖做得红火,木父虽没有特意观察,却听别的小商贩说过一嘴,她摊上一天能卖两百多碗冰粉哩!
“如果一天能卖两百碗,岂不是能挣一百文钱!”
不止木父心算出来,木湘湘和木氏听见后,有些欣喜,家里卖甜瓜生意最好时,一天能卖两百文,差的时候一天几十文也是有的,如果能在西市卖冰粉,收入也会稳定些。
在确定宋荔不会亏钱,也有得赚后,木父当即便答应了下来。
只是宋荔着重强调了一点,她在东市卖冰粉,木父只能去西市。
木父不是傻子,哪里不晓得这些,他拿了冰粉到东市跟宋荔抢生意,这不是吃着人家的饭,还砸人家的锅:“小宋,你放心,伯父应下的事儿不会反悔。就是我怕刚去西市,人生地不熟,第一天生意不好,卖不出去,浪费了怎么办?”
宋荔:“不着急,咱们先少做一些拿去卖,等积累到了顾客,再多做一些嘛!”
这下子,木父放下心来了。
甜瓜可以交给木湘湘售卖,或是一起拉到西市售卖,木父在心里盘算着,甜瓜结果期快要进入尾声,现在是农闲时期,天气热,地里干枯,除了摘点菜卖,没别的农活,进入九月开始农田要开始种植白菜萝卜,要忙一些了。
次日申时,考虑到木父和木湘湘第一次卖冰粉,宋荔给调配了红糖浆,约莫三十斤的冰粉。
木父不知从哪儿借来木板车,放着两筐甜瓜,一同三十斤的冰粉,父女俩推着木车前往西市。
因为量少,没放冰,一碗冰粉的利润几乎高达2.7文,成本的0.3文,花在雇人搓的冰粉籽、红糖浆和3%的商税。
每碗2.7文,木家提点0.5文,宋荔能挣得2.2文。
所有材料费是她掏的,承担了高风险,获得高收益,理所当然。
挣来的2.2文,不是全部进了宋荔的荷包,总营业额的三成要分润给陆承,这部分也是宋荔掏。
冰粉籽目前被她垄断,除了她,还未被其他人开发出食用价值,宋荔在保证自己的利益前提下,也不会叫合盟的人吃亏。
与其让这些冰粉籽堆在厨房,白白浪费掉,不如大家合作双赢,宋荔出点冰粉籽、红糖浆,还能多赚一份利润,如果木父木湘湘在西市的摆摊生意做得好,也能替自家挣一笔外快。
已经是八月上旬,九月过完中秋节,就是寒露,天气一天比一日凉爽,到时候卖不了冰粉,赶紧趁现在天热捞上一笔。
半个时辰后,木家父女俩出现在西市,缴纳了商税后,找到西市管事,花钱租了个摊位。
他们运气不错,刚出摊,便遇到了个在东市买过冰粉吃的挑夫。
挑夫刚替东家卸了货,满头大汗,甩着赤膊到市集准备找家冷水铺子,无意间见到一对面生的父女摆着吃食,瞧着那似冰非冰的透明水晶凝固体:“咦,这不是冰粉吗?”
木湘湘接过话茬:“是啊,我们东家就在东市卖冰粉,要来一碗吗?”
那挑夫正好有些馋冰粉,便要了一碗。
拿到手中,没有那股子凉沁沁的冰冷,许是没有添冰块,量又比东市足一些。
听说东市最开始也是分量很足,后来添了冰块,量少了些,倒没人说什么,毕竟冰块比冰粉的价贵。
挑夫给了三文钱,大快朵颐起来。
有挑夫开了张,很快又吸引来其它顾客,其中不乏有在东市买过冰粉吃的顾客,也有未曾听闻过冰粉,但见摊上其它顾客竖着大拇指称赞,也好奇买上一碗尝尝。
出摊一个时辰,父女俩将带来的冰粉全部卖完,卖出三十几碗,挣得一百余文,能得十几文钱。
又多呆了会儿,直到将近黄昏,他们带来的甜瓜也卖了些,西市的甜瓜贩子不如东市多,今天的甜瓜比昨儿多卖出去几个,父女俩对今天的成果很满意。
收摊前,有曾经在东市吃过冰粉的顾客匆匆赶来,见摊上冰粉售竭,询问明天还有没有?
“有啊,我们一般申时来摆摊。”木湘湘一面同那食客交代着,一面将摆摊物件搬到木板车上。
同一时间,宋荔也收摊回家。
大老远,瞧见有个男子在她家院子前鬼鬼祟祟,形迹可疑。
院里传来犬吠,男人非但不惧,甚至想攀爬上栅栏围墙,像是准备入室盗窃。
宋荔环顾一圈,操起木桶盖,悄悄靠近对方,正要一盖子呼过去,那人似乎感知到危险,突然侧过脸来。
等看清这张脸,宋荔急急刹住呼到一半的木桶盖,瞪大眼:“胡立?”
胡立一扯嘴角,狐貍眼笑得得意而放肆:“宋荔,是我,你哥哥回来了。”
宋荔有些意外,有些茫然:“不是,你贼眉鼠眼的,翻我家院子干嘛?”
胡立脸色一变:“上个月收到你的信,得知你终于脱身了,又在外头租了院子,我一直想来寻你,那薛老爷不允,将我关在薛府,日夜派人看守,不许我出苏州一步。整天呆在学堂听那老学究嘴里的之乎者也,听得我脑仁疼。”
又神秘兮兮道:“我绑了看守的小厮,偷偷逃出来的,嘿嘿。”
猥琐一笑,胡立又从挎包里摸了摸,卖关子说:“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宋荔摇头:“不知道。”
胡立笑得贼兮兮,又一脸埋怨:“薛老爷怕我跑了,不给我银钱,我只好把房里的小金盏给顺来了。这金盏可值钱了,咱们卖了换银子花。”
见他挎包里露出一线刺目的金色,宋荔:“!!!”
“你偷的啊,我现在没那么缺银子,你还是先放着吧!”
在古代,偷盗可是大罪。
郭氏子偷盗银钱超过二百文,被罚杖刑三十,罚作苦役三年。
薛老爷舍不得自家的崽崽,万一到时候怪罪她拐跑了胡立,她又花了卖金盏的银两,到时薛老爷一个偷盗的罪名扣下来,宋荔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她看着胡立:“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样害我?”
胡立生来就在春风楼做龟奴,遇到宋荔前,是个名副其实的睁眼瞎,哪里懂得律法:“什么偷的啊,我从自个儿家里拿的,不算偷。”
宋荔跟他细细讲道理:“这金盏是薛老爷之物,不是你的,你只是薛老爷之子,不是金盏的主人。不问自取视为偷,我若花了你的银两,便是同伙,若薛老爷告官,我得去蹲牢狱呢!”
胡立面色逐渐沉重,手中的金盏像是个烫手山芋:“这么严重啊,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我就不拿它了。”
宋荔提醒他赶紧藏好,别叫人瞧见了,生出事端,他与三岁小孩抱金砖有什么区别?
这一方金盏,只要不赌、不乱挥霍,足够一家三口咸鱼躺平地过下半辈子了。
还是很富足的躺平。
宋荔掏出钥匙开锁,将他带进院子里。
见到个浅黄团子摇头摆尾的奔向宋荔,一面蹭她,一面冲他狂吠。
胡立登时眉毛一横:“凶什么凶,老子跟宋荔认识的时候,还不晓得你在哪个犄角旮旯。”
又问宋荔:“你什么时候养了狗?”
她回:“前几日才聘来的,家里栅栏低,怕坏人翻进来,养了葡萄示警。”
胡立无视对自己表露敌意的小奶狗,转而打量起院子,有大树,有菜园子,里头种着一些当季时蔬,还有爬满藤蔓的木架子……规整得整齐干净,看得出来居住的主人很爱惜,爱打理这座小院。
看了一圈菜园子,他见到另一角落用围栏围着,里头却是空荡荡:“这里是要种植什么吗?”
顺着他的手指,宋荔看到了陆承做的围栏:“那是预备养鸡的地方,家里的蔬菜多的吃不完,打算过两日捉小鸡来养着。”
胡立精神恍惚,心里有些不痛快,仿佛丢失了什么。
他们分别不到两月,发现宋荔这两个月似乎经历了许多,而这些他不曾参与过。
看到宋荔带着干娘搬出来租院子住,似乎过得不错,他的嘴角会轻轻上扬,也会心中失落,害怕以后与宋荔渐行渐远。
他有点后悔了,如果当初不抛下宋荔,没有跟着薛老爷回苏州,那么他会参与到宋荔最艰难的那段日子,他们一起风风雨雨,一步一个脚印,把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好……
“宋荔,当初我跟着薛老爷离开,你会怪我吗?”
听到胡立的话,宋荔从筐子里挑了两个软乎乎的蜜桃。
给他递去一个,另一个被她揭开桃子皮嘴唇凑上去嘬一口,桃汁四溢,溅了她一手:“怎么会,薛老爷是你的生父,你跟着他回去继承家业,而且薛老爷会培养你,比你在春风楼有前途。”
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换作宋荔,现在有个不能生育、坐拥万贯家财等着继承的父亲来找她,宋荔立马扑进生父怀里痛哭,上演一出父慈女孝。
她嘬掉手指上的汁水,感叹:“这蜜桃真软啊,刚拿回家时还是脆生生的,放了两天,软软的,水水的,好多汁。”
胡立也学着揭去桃子皮,果肉软得像是一汪桃子,甜甜蜜蜜,桃香浓郁。
宋荔吃掉一只软绵绵的蜜桃子,不过瘾,又挑了个软乎乎的揭皮了吃:“你要给薛老爷报信吗?你身上没钱,一会儿吃了饭,我给你寻个住宿地方。”
胡立见她们小院只有东西厢房,没有多的卧房住宿,他倒是不介意到厨房将就一晚,可是没有被褥啥的,没法睡。
正当他纳闷,宋荔上哪里找住宿地方时,晚饭前,看见个着碧荷纹暗花长衫的男子,推开院门。
见了对方,葡萄竟毫无敌意,一脸谄媚样儿上前迎接。
那人不理会它,打眼瞧来,看得胡立后背汗毛竖立。
陆承!
他来做什么?
见葡萄屁颠屁颠地凑上去,那副讨好的嘴脸,想来对方不是一回两回来宋荔家了。
陆承从前看宋荔的眼神,便有些不对劲儿,现在的情况,莫非两人趁他不在,好上了?
怎么不见宋荔在信里说起这回事?
胡立脑子里一万个为什么,对上对方极具敌意和攻击性的锋锐目光,突然意识到什么。
拿他当假想敌?
从前嘛,胡立和宋荔呆在春风楼,没有自由,陆承是个捕快,对他们这些低贱奴籍的人来说,陆捕头算得上是一个好归宿。
现在不一样了,他的妹妹宋荔获得了自由身,靠着经商过日子,他又是苏州富户之子,有他在,以后必定亲自把关给妹妹找个有学识的,温柔又体贴些的夫郎,不至于辱没了她。
陆捕头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吏,如今他瞧不上了。
胡立暗暗想着,还重重哼了声,借此表达对他的不满。
然后,胡立在饭桌上听见宋荔跟陆承打商量:“我阿兄出来得急,囊中羞涩,可否到你府中借宿?”
陆承扬唇一笑,露出森森白牙:“当然可以。”
看得胡立双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实在不敢跟陆承单独相处:“我不去,我想在厨房对付一晚,给两条长凳睡也行。”
陆承却由不得他拒绝:“是怕我招待不周吗?我府中也有小厮,定会叫胡兄宾至如归。”
胡立心头一颤。
完了,这人要整他了。
啊呸,谁是你的兄。
好生不要脸。
宋荔并非小气,舍不得花钱给胡立找客栈住。
客栈鱼龙混杂,她担心胡立身上的金盏被人顺走,这物件儿昂贵,若是放任胡立在家里呆着,万一遇到盗贼偷走了,上哪儿去寻?
陆承会些功夫,他府上有小厮巡夜看守,安全性较强,普通的盗贼,谁敢上捕快家偷盗啊,简直是老鼠给猫捋胡须,自寻死路。
宋荔没隐瞒,以陆承的身家,自然瞧不上区区一个金盏,她将胡立身上顺来的金盏同他说了。
陆承点头:“晓得了,你做的很对。”
若是叫金盏意外丢失,不知道要给宋荔惹来多少麻烦。
饭后,胡立也被分到一碗奶茶。
正当他吃得心满意足,感叹世间竟有如此美味的冷饮,听到陆承朗笑道:“胡兄多吃些,我府上可没有这样的美味冷饮。”
胡立:“?”
呵,威胁,一定是在威胁他!